語罷,他走上前上了手。大概七八分鐘後,鄭衛國將陶瓷馬放下。
從他搖頭的動作,許光印仿佛知道了答案。
看著麵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老對手,鄭衛國佯裝寬慰,實則全然一派幸災樂禍,“沒關係,反正你被打眼也不止一次兩次了。”
圈子裡出了名的人傻錢多,彆人可不得逮著他使勁兒坑麼。
見許光印握著拐杖的動作驟然變得僵硬,葉青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或許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李向陽性格寬厚,又素來與許光印交好,於是溫聲出言安慰,“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了。”
許老頭都吃過多少虧了,一點用都沒有。
聽到這話,原本下意識想反駁的鄭衛國猶豫了一下,接著閉上了嘴巴。
算了算了,以後嘲笑他的機會多的是,萬一真把這老頭氣出個好歹,那傳出去名聲多不好聽。忽略了心中一閃而過的同情,鄭衛國暗忖。
吳新華和王佐站在一旁,同樣出聲勸慰。
之前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這個東西是贗品,但礙於情麵,實在是不好講出來。
魏征明大概也不過是借著考校小輩的由頭,用最溫和的方式把這件事給引出來而已。
許光印這輩子身上隻有一個臭毛病,那就是愛麵子。現在驟然發覺自己辛辛苦苦求來的東西是假的,他頓時就惱了。
繃著臉咬著牙走到擺放陶瓷馬的架子旁邊,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突然抄起陶瓷馬就要往地上扔。
沒有賣他這東西的人那麼不要臉,拿著轉手賣給彆人,留在這裡吧,看了心裡又添堵,不如摔了。
六百萬聽個響,許光印苦中作樂的想,他這也算是奢侈一把了。
葉青反應很快,就在許光印撒手的一瞬間,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彎下腰隨意一撈。
陶瓷馬就這樣平平安安的落到了葉青手中。
半晌沒有聽到動靜的六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唐三彩這麼值錢,摔了可惜了。”葉青神色平淡,沒有半點窘迫。
未來外孫媳婦就是貼心。
許光印抹了把臉,他耷拉著眼皮,苦笑著說:“贗品,不值幾個錢。”
如果是一個人這麼說,他還能抱有僥幸心理,現在四個人都這麼說,他實在是沒法騙自己。
原本以為魏征明幾人是開玩笑,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這麼認為。
垂下眼睫,葉青搖頭,“這是真的,不是贗品。”
雖然她剛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這句話一出,整個房間頓時一片安靜。
半晌後,魏征明手中核桃碰撞的聲音驟然增大,從來沒有被這麼質疑過,他幾乎被氣笑了,“女娃娃,你說話可得負責任。”
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是……一旁的鄭衛國咂舌,因為之前的交集,他想也沒想就打算替葉青說兩句話,“魏老頭,你跟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置什麼氣,也不嫌臊得慌。”
“不過話說回來,這東西無論是胎、釉、型、工、舊,都仿造的無可挑剔,無怪乎你會認錯。”
後麵這句話,當然是對葉青說的。
“這個我知道。”頓了一下,將陶瓷馬放在更顯眼的桌子上,葉青接口,“首先是釉麵,因為唐三彩多是唐代貴族陪葬用的冥器,所以經過千年土埋,受酸堿腐蝕,上麵會有細小的開片。”
這陶瓷馬上,完全符合要求。
“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魏征明示意她繼續。
“第二是釉色,真品器底和圈足不施釉,且釉色柔和。第三是造型,這東西生活氣十足,可見製造者是見過實物才能捏造出來的。第四是胎土,因為其中含有鐵質,所以胎體會呈現某種顏色,淡黃色屬於其中一種。”
淡黃色也是這件陶瓷馬上所擁有的顏色。
“工藝不必說,完全符合唐代瓷器的特點,開放、粗獷、色彩絢麗燦爛。”
所以無論如何,這東西都應該是真的。
“小姑娘眼力不錯,知識儲備也豐富。”不過,贗品永遠都隻是贗品。
先是說了這麼一句,接著魏征明道:“老許,讓你家裡的阿姨打盆水上來。”
他要親自證明給這姑娘看,書本是書本,實際是實際。
“開片可以仿造,隻需要掌握好溫度。釉色能調製,這也不是很難。造型?現在網絡這麼發達,隨便搜個視頻就什麼都看到了。至於胎土,往裡麵加少量的石英粉或者彆的東西,也可以呈現出這種顏色效果。”
魏征明絮絮說了這麼許多,熟悉他的都知道他這是認真了。
一旁的鄭衛國不由得為葉青捏了一把汗,至於李向陽他們,則冷眼旁觀的望著這一幕。
年輕人自信是好事,但自信過頭了,就不那麼討喜了。
葉青見狀沒有再反駁,隻靜靜的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