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寶(1 / 2)

禦前美人 袞袞 8094 字 9個月前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怎麼下得去嘴啊。

薑央嬌嗔地剜他一眼,伸手幫他把那柿蒂雲龍紋的通袖放下來,撫平了,“這風裡的寒氣兒還沒過去呢,你仔細些,彆凍著,現在可不比年輕那會兒了。”

衛燼不禁笑出聲,順勢握住她的手,躬下身來同她視線齊平,抬抬下巴,“在你眼裡,朕到底是有多老?”

薑央撅嘴輕哼,撇開臉才不理他,扭了扭腕子,想把手收回來。

衛燼又霸道地給拽回去,拇指順著她手掌虎口穿入,指腹略帶薄繭,緩緩摩挲她掌心。輕柔的一點力道,纏綿不可捉摸,像是蝴蝶眷戀著花朵的芬芳。

薑央腔膛不由撞跳,沒忍住,轉回眼瞧他。

久彆重逢的兩個人,因為心中那點割舍不掉、又日久彌深的情愫,見了麵也無需慷慨激昂地述說相思和心意,隻這般默默牽著手,把彼此裝在眼裡,印在心裡,就夠了。

千言萬語都在這一眼癡纏中,微醺。

末了終是薑央先受不住,紅著臉低了頭,直覺他視線還粘在自己身上,都帶起了幾分獲勝的囂張,絲毫沒有挪動的意思。她由不得咬唇,抬眸狠瞪他一眼。

可嬌花一樣的姑娘,凶起來又能有多凶呢?

落在衛燼眼裡,不過是隻剛學會走路的奶貓,顫巍巍地撐起四隻小短腿,豎起軟乎乎的絨毛,“喵喵”齜著乳牙,自以為凶巴巴,實則可愛嬌憨得一塌糊塗,叫人恨不能抱入懷中搓揉一通。

他被瞪得渾身舒坦,瞳孔裡的笑宛如春日初綻的桃花瓣上清透的陽光。清了清嗓子,他直起身睃了眼太液池,說道:“來都來了,你想不想遊湖?”

“遊湖?”薑央跟著扭頭。

三月剛至,倒春寒收梢,正是萬物複蘇、草長鶯飛的好時候。曲岸垂柳,飛花帶絮,枯黃裡冒出幾簇蓬蓬的新綠,光瞧著就讓人心曠神怡,尤其是對於一個在銅雀台拘了三年的人。

橫豎她有的是時間,隻是……

“你不忙嗎?”薑央怯著聲問,“我剛剛在養心殿都瞧見了,案上的折子都堆成山了,風一吹都呼呼地搖,我都擔心它們塌了。你這麼忙,還是算了吧。”

可那期待的小眼神一點也沒有“算了吧”的意思。

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衛燼拳頭抵唇,假意咳嗽兩聲,將奔湧至喉嚨的笑壓回去,隻道:“無妨,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薑央眼裡的光再壓抑不住,徹底湛亮,低頭溜了眼自己身上,臉上不覺訕訕。

方才那一番拉扯,她雖沒受傷,但形容到底是遭亂了些。這個模樣去遊湖,實在難看,可若是回去收拾,又得耽誤他不少工夫,怎麼辦?

衛燼一眼就看穿她心中的糾結,也不嫌她麻煩,揉揉她腦袋寬慰道:“這邊且得準備一會兒,你自管回去收拾,等你好了,這邊也差不多了,到時你再來也不遲。”

當真是什麼都替她想好啦……

薑央心裡說不出的甜,勾著他的小指搖了搖,“那……待會兒見。”

趕在自己臉紅透前,她趕緊轉身跑開。

衛燼哼笑,目光卻一直追著她,直到消失在楊柳岸儘頭,看不見了,他仍盯著瞧,一眼都不錯。

*

遊湖之事決定得突然,等董福祥把畫舫準備好,天已近黃昏。

薑央收拾妥當,提著盞蓮花燈出來,晚霞正在雲海間翻流起伏,西邊火紅一片,接連到湖麵。畫舫安靜地停在其中,雕梁畫棟,飛簷翹角,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

此刻還飄出了小曲。

有人在舫內吹洞簫,吹的正是那首有名的《平沙落雁》。

調子九曲回腸,隱含肅殺,浸在如此黃昏暮色間,又泛起一種說不出的哀傷幽怨。

薑央在船頭駐足聽了會兒,不由心生惶然,好奇是誰在吹簫,提裙一步邁進艙門,卻見衛燼獨自站在窗邊,手裡拿著的也不是洞簫,隻是一片柳葉。顏色極是鮮嫩,應是才抽芽不久。

湖麵入夜升起一層薄霧,清風攜來落日餘暉,像一蓬火,映紅他的臉。眉宇依舊肅然泠冽,卻又被霧氣遮掩得朦朧,虛虛實實,什麼情緒也瞧不出來。

玄色袍角獵獵揚在其中,竟是說不出的落寞。

薑央心尖微微擰了擰。

曲聲戛然而止,衛燼注意到她來,微微一笑,所有情緒都收斂乾淨,隨手揚了葉片,朝她走來,“怎的來了也不出聲?”

薑央也斂去眼底異樣,換上慣常的笑,邊解氅衣邊道:“果然是笨鳥先飛啊,過去連個音都認不明白,現在居然還會用柳葉子吹曲子了。”

衛燼聽出她話裡的揶揄,也不生氣,順著她的話茬,謙順地捋下去,“那可還入得了薑大師的法耳?”

薑央也不跟他客氣,說她是大師,她就真擺起譜來,翹著下巴煞有介事地指點道:“意境出來了,不錯,就是調子虛浮了些,總而言之……勉勉強強吧。”

還勉勉強強?誇得可真夠勉強的,衛燼“嘁”了聲。她習慣性地解了氅衣往邊上一遞,他也就習慣性地接過來,抖了抖,掛在旁邊的木施上,“朕是吹得太久,嘴上沒力氣了,調子才虛浮起來。你若是早些來,能聽到更好的。這事怨不得朕,要怪就怪你住得太遠。”

這都能怪到她身上,可真夠不要臉的,薑央不屑地腹誹,斜了他一眼,自顧自去到桌邊。

晚膳已經擺好,熏乳鴿,白玉豆腐,雞絲銀耳湯……全是薑央喜歡的。尤其是那碟羊羔肉,因她偏好甜口,禦膳房特特為她把醬汁調得偏甜,每片都刷得油光發亮,甜香四溢。

才一聞見味兒,薑央便不由自主咽了咽喉嚨,拿起象牙筷夾了片送到嘴裡,由衷讚道:“這羊肉不錯,味道都入進去了。”

某人卻不這麼認為。

也不知是被剛剛那句“勉勉強強”打擊到了,還是真不喜這羊肉,他一撩袍子在她對麵坐下,嘗也不嘗就說:“菜早就上齊了,放到現在都沒了熱乎氣,味道多少都有所欠缺。你若是住近些,早點來,能吃上更好的。”

薑央狐疑地覷他一眼,沒說什麼。菜吃鹹了,她抿了口酒,咋舌:“酒也挺香的。”

“酒跟菜一樣,熱乎勁兒過了,味也就淡了。你要是住得近些,就能早點來嘗嘗正宗的酒香。”

“你今天抬杠抬上癮了?”薑央嘖了聲,眉心擰起個淺淺的疙瘩。

這家夥雖說性子強硬霸道了些,但也不至於連這些細枝末節都要斤斤計較。今兒是怎麼了?

“還在為升平的事生氣?”她歪下腦袋,狐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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