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出好戲(1 / 2)

禦前美人 袞袞 9871 字 9個月前

把女兒交給他養?這叫什麼話?

薑晏青下意識就要拒絕, 可覷著衛燼那似笑非笑的臉,再回去細品這句話,他後背登時冷汗就下來了。

這何止是說要幫他養女兒, 分明是在敲打自己沒能好好照顧自己女兒, 他實在看不過去,才不得不出手接管。一個父親, 竟然都已經失職到要皇帝來幫忙養女兒, 這該是多大的罪名啊!

失策!實在太失策!

明明已經把什麼都準備好,隻消到花廳上演一出好戲,這雙兒女就會身敗名裂, 自己也能坐穩薑家掌舵人的寶座,可偏偏卻遇見了這個祖宗!

“不不不, 是老臣沒有遵循孔孟之道,不能為子女做好表率, 是老臣失職, 老臣罪該萬死,望陛下恕罪!望陛下恕罪!”薑晏青嚇成雨天裡的蛤/蟆, 腦袋毫不客氣地“咚咚”就往地上撞。

那青磚地麵是何等硬朗的材質?沒磕兩下, 他額上便泛起了一層淤青, 再撞兩下, 淤青當中便破了皮,滲出了血, 順著青磚縫流得到處都是。他卻跟不知道疼一樣, 還一勁兒往地上磕, 仿佛那顆腦袋不是他的。

邊上人都看傻了眼。

扈姨娘自是知道其中厲害, 在地上瑟瑟縮成一團, 不敢言語。想起方才自己為了激薑雲琅而說的那些話, 她恨不能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

薑雲玠卻是不理解父親的行為。

打從有記憶起,他便在家中作威作福,從無一人說過他的不是。這三年,在家有父母姐姐護著,在外又有東宮那位“姐夫”撐腰,他膽氣便更上一層樓,小小年紀就敢在帝京稱霸。似方才那樣放細犬傷人之事,他也不是第一回做,也從未出過什麼差錯。

這便慣得他越發不知天高地厚,隻顧玩樂,很多常識甚至都不怎麼知曉,對家中的事更是不上心,連如今自家早已敗落都瞧不出來。

再說難聽些,甚至連“陛下”二字究竟意味著什麼,他也是懵懵懂懂。

與衛燼更是沒打過幾回照麵,隻瞧他衣衫齊整,應該是個人物,卻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把爹爹和娘親嚇成這樣?

當下他便折了眉心,不滿地問:“父親這是乾什麼?他想養,就讓他養唄,也省得跟我搶世子。”

旁邊那條細犬也隨了主人,跟著“汪汪”朝衛燼使勁叫喚。

薑晏青和扈姨娘都嚇白了臉。

衛燼倒是頗為新鮮地挑了下眉,平平瞧了狗一眼,又用看狗的眼神,平平睨著薑雲玠。

那目光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薑雲玠卻是生生打了個寒噤,抖完又覺得窩囊,豎起眉毛就要罵回去:“看什麼看!”

可聲還沒發出來,左邊臉頰就生生挨了一耳光,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將他扇趴在了地上。兩耳“嗡鳴”不止,白嫩的麵頰登時顯出五根血紅的印子,貼著冰冷的磚地,慢慢紅腫起來。

“逆子,竟敢對陛下無禮!”薑晏青提著他耳朵,將人從地上拉起,嗬斥道,“為父平日是怎麼教導你的?你都忘了嗎?啊?”

“怎麼教的?”

薑雲玠先是被打懵了,還沒緩過來勁兒,又叫他爹這句話給問懵了。

爹爹什麼時候教過他?不是一直讓他想乾嘛就乾嘛麼?

他是個單純的直腸子,腦袋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問,這回也一樣。

可他嘴巴還沒張開,卻是叫一向最縱容他的娘親捂住了。那千鈞的力道,仿佛不是想捂住他嘴,而是恨不能當場掐死他!

“臣婦教子無方,陛下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跟一個孩子過不去。”

扈姨娘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見衛燼不不聞不問,便轉身朝薑央磕頭,“大姑娘,這回的確是我們母子倆錯了,我代玠兒給你磕個頭。哦不,你想讓我磕幾個頭,我便磕幾個頭,隻求你常懷菩薩心腸,放過玠兒這一回吧!算我求你了!”

說罷便真的以一個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姿勢,向薑央深深泥首,比剛才薑晏青向衛燼磕得還要用力。

見薑央沒有反應,她一咬牙,摁著兒子的頭,跟她一塊磕起來,嘴裡不住喊:“求大姑娘超生,網開一麵!”

薑央漠然瞧著他們這出鬨劇,心底無甚波瀾,隻冷笑。

欺軟怕硬,欺軟怕硬!

他們當真是把這四個字演繹得淋漓儘致!從前她直覺他們惡心,現在卻是想著,拿“惡心”二字來形容他們,都是對這兩個字眼的侮辱!

無論他們如何求告,薑央隻狠心地撇開臉,當自己沒聽見。

也不知是因為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還是因為衛燼來了,她有了依靠,剛剛還挺直了腰板,咬牙自己扛,現在卻是萬千委屈浮上心頭,衝得眼眶發熱,恐人瞧出來,忙扭頭拿肩膀擦眼淚。

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又如何逃得過衛燼的眼?

心底叫這淚眼勾出躁意,衛燼不由撐開折扇一陣快搖,好吹去心頭的火。

早知是這樣的結果,非不聽他勸,執意要自己解決,不撞南牆心不死,就倔吧!

可心裡這麼想,他到底是心疼。

倘若就在這裡讓這三人磕頭磕死,也算報了一箭之仇,但這樣未免太過便宜他們。明知小姑娘是他的心頭寶,竟還敢這樣對待,真當他是死的嗎?!

五指不由收緊,扇骨依稀顯出幾道裂紋,衛燼又搖幾下,收了扇,笑道:“這都是乾什麼呀?今兒可是薑大人的壽宴,哪有讓壽星給彆人磕頭的道理?都起來吧,朕今日也是來給薑大人賀壽的。倉促之下沒準備什麼壽禮,隻請了個戲班子,連夜為薑大人和尊夫人排了場好戲,還望薑大人不要嫌朕怠慢。”

這一聲聲“薑大人”,喊得薑晏青腿顫身搖,幾乎站不起來。

昨日還在萬分期待花廳裡的好戲,可眼下聽見他這番陰陽怪氣的話,他卻覺今日不是自己的生辰,而是忌日!

前頭等著他的也不是什麼壽宴,一場鴻門宴罷了!

不,比鴻門宴還慘。劉邦至少還活到了最後,自己就不一定了……

薑晏青是真不想去,可皇帝都開口了,他還能拒絕嗎?便是把這一口銀牙都咬碎,他也隻能賠著笑臉道:“老臣……叩謝陛下恩典。”

扈姨娘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雖不知衛燼究竟在搞什麼名堂,但光想著花廳裡滿座的薑氏族老,和自己昨日跟妯娌們吹噓說自己兒子馬上就要成世子了,她便老臉羞紅。

人都走完了,她還在原地搓磨,實在不願邁開腿,想著怎麼才能裝病躲開。

奈何自己這個缺心眼的兒子,聽說花廳有新排的戲,當即便好了傷疤忘了疼,掙開她的手就往花廳跑,見她不動彈,還分外體貼地折回來拉她,“娘親快些啊!好戲要開始了,可千萬彆遲到。”

也罷,橫豎都是自家人,丟臉也就這麼一回,還不至於鬨得人儘皆知。心一橫,扈姨娘便鬆了力道,心不甘情不願地叫拽去了花廳。

然而天不遂人願,剛踏進大門,她便傻眼了。

滿座黑壓壓的人頭,有穿官服的,有穿燕居服的,花廳擠不開,都坐到了門外頭,圍著戲台子呈扇形而坐。

何止是薑氏一族的人啊,這是把全帝京的官宦權貴,無論是正當職的,還是在家休沐的,都給請過來了啊!

這是想乾什麼?!

薑央也驚訝得不行,扭頭問:“你想乾什麼?”

衛燼卻笑而不語,拿折扇指著戲台子最前頭、扇形正中單獨擺好的兩張帽椅,朝薑晏青和扈姨娘抬抬下巴,“最好的位置,朕給壽星預備好了,都落座吧。”

說罷便拉了薑央,坐到了他們後頭的兩張圈椅上,而薑央旁邊的位置則留給了薑雲琅。

董福祥捧茶,小祿遞瓜果點心。

真就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薑晏青和扈姨娘互相交換了個迷茫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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