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花燈,她說什麼都不可能讓出去!
重重甩開姬予斐的手,秋月白自己上前一步,挑釁地一拍薑央麵前的桌子,豪爽地道:“開個價吧,甭管多少銀子,我都要了。”
話雖是對攤主說的,可她眼神一直定在薑央身上,赤/裸裸的厭惡,當真一點不知道遮掩。
“這……”攤主麵露難色,“姑娘,不是我不給您麵子。隻是蔽店的規矩,這燈給多少錢都不能賣。若姑娘實在喜歡,不如您二位一塊猜燈謎,誰先連續猜中二十道,這燈就歸誰,如何?”
薑央不是個愛惹事的人,這秋月白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好不容易出宮逛個燈會,她實在不想被這些人攪了心情,拉著衛燼的手想走。
他卻是已經示意董福祥過去付錢,折扇擋了半張臉,睨著姬予斐,眼神似笑非笑,“玩玩而已,姬兄不來嗎?”
“是啊,玩玩而已,夷則哥哥就去吧,去吧去吧。”秋月白跑回去,纏著姬予斐起哄,“三公子都邀請你了,你再這麼推辭,不好吧?況且你不是帝京第一才子嗎,難不成連個燈謎都不敢猜?”
姬予斐頗有種啞巴吃黃蓮的苦楚。
玩玩而已?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跟誰玩?!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君臣這層身份,光是衛燼本人的才思,就已經很是棘手。自己的確是帝京第一才子不假,可想和衛燼一較高下,簡直天方夜譚。過去文華殿上太傅考學,他可是一次都沒贏過。
當下,他便想將衛燼的身份,偷偷告訴秋月白。誰知他嘴巴還沒張開,衛燼眼刀子就捅了過來,大熱天裡竟生生叫他抖出一身冷汗。
看來是真想和他比一場啊……
衛燼的脾氣,姬予斐還是清楚的。那樣狂傲的一個人,對於這等低級無聊的比試,向來不屑參與。更何況以他的身份,想要花燈,什麼樣的沒有?這般主動應戰,還是因為秋月白欺負到了薑央頭上吧。
自己這回,是真的叫秋月白坑慘了!
攤主也瞧準了商機,搖著手裡的鈴鐺,賣力吆喝。大家聽說有兩位男子為了自己的心上人,要一決高下,紛紛湊過去瞧熱鬨。沒多久,原本冷清的花燈攤便人滿為患。
姬予斐更加騎虎難下,咬咬牙,隻能硬著頭皮上。
攤主既是想靠這盞錦鯉花燈吃一晚上,出的燈謎也不可能簡單。兩排花燈並列擺在麵前,每排各二十盞,全部四十道燈謎也是各不相同。周圍人看熱鬨的同時,自己也忍不住去猜,可冥思苦想,最多也就猜出三題。
姬予斐的才華不是吹的,比他們好些,但也困在了十題的門檻上,如何也跨不過去。
那廂衛燼卻是答得飛快,每道題幾乎是打眼一瞧,便知道了答案。步子從容,舉著筆遊走在花燈之間,不像在猜燈謎,更像在禦花園閒庭信步。
遇到一個謎底是玉兔的燈,他不由頓了下,乜了眼薑央,寫下玉兔二字後,還頗有閒情逸致地把薑央拉過來,照著她的臉,在花燈絹布上畫了隻兔子,問她:“跟你像不像。”
惹得薑央玉麵緋紅,抬手去捶他。周圍一陣歡笑,目光穿梭往來,全是羨慕和祝福。
秋月白看不下去,跺著腳使勁催:“夷則哥哥,加油啊!加油啊!人家都快寫完了,你到底行不行啊?早知道就不讓你上了。”
姬予斐一直在通過花燈間的縫隙,留意對麵的速度。越是答不出來,他就越是忍不住去瞧,瞧了就更加寫不出來,隻剩一勁兒抬袖擦額汗的工夫。心情本就一團糟,被秋月白這麼一問,他手腕不自覺失了力道。濃墨重彩的一筆,險些將絹布捅穿。
她竟還有臉埋怨他?
若不是看在鎮北將軍的麵子上,他早就走了!何必留在這裡自取其辱?
也就在這時,對麵傳來一聲:“好了。”
這回不光是姬予斐,連攤主都嚇了一跳,愕然接了句:“這麼快?”
他看一眼香爐,竟還不到一炷香!這可是他搜羅了大半個月的謎麵,還特特拿去找幾個進京趕考的舉子檢驗過,沒個兩炷香的工夫拿不下來,且還是集思廣益,互相商量著答的。
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這麼短時間內,憑一己之力就全部答完了。
不能狗啊,攤主仍是不敢相信,摸出懷裡的答案慌忙上前驗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圓。
“可有錯?”衛燼擱下筆,正拿巾櫛擦手。
“沒、沒沒錯,全對了。”攤主拿袖子猛擦額頭簌簌而下的汗珠,心裡懊喪不已。
他原本提出這個比試,是料著他們都回答不上來,自己不僅能把兩邊的錢都賺了,還能留著這盞錦鯉燈繼續發財,誰知竟真碰上了高手。
腸子都快悔青了的不隻有他,還有秋月白。
眼睜睜看著花燈落入薑央手裡,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這不該是她占上風的局嗎?怎的就成了這樣?
失了花燈是小,丟了顏麵是大。最後掃一眼薑央手裡的錦鯉燈,她不屑地哼了道:“擺在架子上瞧是不錯,拿下來也就那麼回事,還不如那盞玉兔燈。老板,把那隻玉兔子拿來,我要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繡卍字紋的荷包打她麵前飛過,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徑直落在攤主手中,緊接著便是衛燼懶洋洋的聲音:“店家,你這兒的花燈,我全要了。”
說著他又回身尋董福祥,拿折扇在空中畫了個圈,“不光是這個攤子上的燈,今兒島上所有能買到的花燈,我全包了。你拿去分給大家,就說三公子高興。”
折扇一甩,他邊搖邊朝秋月白抬抬下巴,“分給大家,除了她。”
敢跟他的阿寶搶燈,讓你一盞也買不到!
周圍響起一陣歡笑,薑央也抬起一根指頭,壓在唇上笑。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為這點事爭斤辯兩,平時哪裡見過他這樣。
都是為了她呀……
低頭再看那盞錦鯉燈,琉璃冰冷,折射出的光卻是將她的心照得亮亮堂堂。
秋月白顏麵掃地,氣得跳腳。姬予斐趕來想跟她解釋,她卻是狠狠將人一推,嗬道:“滾開。”便領著婢女氣咻咻地轉身就走。
一個大男人當街叫人這般羞辱,姬予斐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要罵:“就是個潑皮!要不是投對了胎,誰稀罕搭理她?!”
倒是一直沉默不語的姬心素,這時候終於伸手拉住了他衣袖,勸道:“哥哥切莫激動,為這點小事傷了大局,不值當。至少咱們的計劃還是順利的,不是嗎?”
便是這一句話,將姬予斐已經離家出走的理智給拽了回來。正了正淩亂的衣襟,他望著遠處相攜而去的背影,長長地沉出一口氣,“妹妹說得對,雖過程與咱們最初策劃的有些差彆,但至少結果是一樣的。”
讓秋月白見到了薑央,還成功讓兩人結下了梁子。
見他冷靜下來,姬心素也鬆了口氣,唇畔浮起似有若無的笑靨,襯著眉心一點朱砂。原本素淨的麵容,顯出了幾分妖冶。轉過身,也順著他目光,望向夜色裡漸行漸遠的兩人。
隻是瞧薑央的時候無甚表現,落在旁邊那抹高挑身影上,她一直無甚起伏的唇,卻是由不得抽了抽,似想開口喊住人,又被貝齒隱忍地咬了回去。
因太過用力,櫻紅的唇瓣都出現了一道月牙型白印子。夜色裡瞧,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