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彆把她吵醒,也彆嚇到她……是我沒用,沒給她們母子倆討到公道……不過,媽你放心,明天天一亮我就出去打工,進梅就托付給您了,到時候拿到工錢了,我一分不留寄回來給她……我們自己攢錢,自己蓋房子。”男人的聲音微微有點哽咽。
徐璐歎口氣,看這模樣,是沒討來“公道”,反倒惹了一身傷。“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怕吵醒進梅,她也把聲音壓得很低。
原來是龍戰文回到家,跟他爹媽說進梅肚子痛的事,說她媽不該推媳婦兒,不該偏袒幾個孩子……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媽甩了個大嘴巴子,罵他娶了媳婦忘了娘,心眼子偏向外人。
他還要再爭辯“進梅不是外人”,他媽就一屁股坐地上,把他吃奶吃到三歲,吃了她半條命的陳年舊事扯出來,大到結這婚他們不同意,小到進梅平時多吃一口飯……扯了半小時。
他個大男人真是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沒一會兒他爸從地裡回來了,一見老婆癱坐地上哭訴呢,不問青紅皂白又給他身上來了幾個趕牛棍。
龍戰文雖說當爹的人了,可也隻有二十歲,在二十年後那也隻是個不成熟的大學生。當時立馬就想往外跑,邊跑邊說爹媽的不是,正巧被老頭子聽見了,讓門口兩個大兒子“攔住他”“快攔住他”。
兩個哥哥不敢不聽,把他攔住,又被他爹困在院裡揍了一頓。
打得疼了,戰文隨手撿起地上鐮刀來抵擋,誰知這可捅了馬蜂窩了。
“你居然敢跟你老子拚刀子?老子真是白養你了,當初不如一生下來就塞茅坑裡淹死!”
“你今天要敢碰爸一下,兩個哥哥也不會放過你!”
“都怪那小賤人,老娘好好的兒子,自從娶了她就跟屎糊了心似的,現在都敢跟家裡人動刀子了,以後是不是要把我們全殺了討好她?”
“三嬸真壞!”
一家老小都在罵他和媳婦兒。
龍戰文想起丈母娘說的“你這麼大的人了咋還一點主見都沒有”,是啊,明明他也是這個家裡的兒子,他媳婦懷的也是家裡的孫子,憑什麼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們,到頭來被罵被指責的還是他們?
氣得拿著鐮刀揮了兩下。
又把龍老頭氣得夠嗆,劈手奪過刀子,給他臉上劃了一下……就見血了。
龍老太見出血了,也不敢再哭鬨,開始勸他給老頭認錯,“認個錯咱們就既往不咎,晾她幾天再把她接回來,以後好好過日子。”
“我呸!房子是老子蓋的,糧食是老子種的,他們憑什麼吃老子住老子的還跟老子嗆聲?從今兒起,有卵蛋的你就滾出去,帶著那小賤人滾得遠遠的!”反正他多的是兒子,少他一個不少。
大嫂和二嫂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
少一個人分家產,她們比誰都高興,偌大的磚房,大彩電,洗衣機,縫紉機……可就全是她們的啦!
龍老太終究硬不下這心腸來,兒媳婦是彆家的,但兒子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勸道:“戰文快跟你爸說兩句軟話,媳婦兒不要也罷,以後再給你娶個好的,你瞧瞧她娘家哪裡幫襯得上一分半分,哪裡趕得上你兩個嫂子家?”
到這時候了,還在怪他媳婦兒。
龍戰文氣極反笑,他就不明白了,他媳婦兒到底做錯什麼了,要被他們這麼嫌棄。
“我呸!你那是什麼表情?”老頭子又揮著鐮刀過來,想要再給他補上一刀。
可惜,剛才那一刀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龍戰文也不管手上傷了哪兒,徒手奪過鐮刀,重重的摔在老頭麵前,去他娘的賠禮道歉!
他連話也不說一句,扭頭就走。血流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分不清到底是血還是淚。
其實,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兒,天大地大,他姓龍他也是龍家的兒子,可這家裡卻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走出家門幾百米了還聽見老頭子罵“有種出去就彆再回來”,他咬咬牙,就真不回去了,從太陽沒落山就開始走,翻山越嶺專撿小路走,到林家天已經黑透了。
徐璐聽完,也不知道說啥了。沒想到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父母,小夥子也不像會說謊話的樣子。
這可還真就是“死裡逃生”了!
“算了,說什麼打工的話,你出去了進梅怎麼辦?”又趕緊端熱水來,撒上鹽巴,讓他把額頭上的傷口洗洗,怪嚇人的。
直到換了兩盆鹽水,他那額頭才洗乾淨,但口子開得有點長,又深,看著還是駭人。“明天一早先去打針破傷風再說。”那鐮刀也不知道有沒有生鏽。
“不用打,我明天一早就走,就不信憑我們自己會蓋不了房子,到時候我要蓋比他大比他高的!我要……”
“得了得了,有你這麼傻的嗎?哪有被打成這樣還一聲不吭的。放心吧,明天你跟著我去。”
多的徐璐也不說,隻讓他快去睡覺,她打著手電筒,讓進芳陪著,去隔壁李國青家一趟。
半個小時後,又去村尾巴上的劉蓮枝家,以及平時跟她玩得好的幾家,有的提雞蛋,有的拿兩斤米。
她就不信了,還有這麼欺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