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則寧聽見打人,額角的青筋就跳了跳。
她攔住竹喜,“彆拽她,讓她先說說看。”
瘦弱的小丫頭在竹喜手上也不曾掙紮,隻是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狼狽不堪。
她用袖子抹了兩下臉,語速飛快道:“娘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我們姑娘吧,她就要叫人打死了!”
竹喜疑惑道:“這大白天誰人這麼猖狂?”
“是、是我們姑娘的未婚夫,本來打算秋闈後就要成婚了,沒想到他竟然一夜被書院除了名,這就來拿我們姑娘撒氣。”
“還有這樣的事!”竹喜怒道。
這話誰聽了不生氣!
隻有頂頂沒用的男人,才會拿女人當出氣筒。
盛則寧看見自己身後四個身強體壯的護衛,略一盤算,就讓麻叔栓了馬車後去報官。
“我們先進去看看。”盛則寧看小丫頭哭得這麼慘,話八成不假,再耽擱下去,那位可憐的姑娘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大的傷害。
她帶著竹喜和小丫鬟,領著四名護衛氣勢洶洶地殺回小巷子。
可一進去,卻發現裡麵人不少。
都是巷子裡住的鄰裡百姓,他們男男女女、或老或少,有不少於數十人。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盛則寧不由起了一陣戰栗。
本來還跟在他們身後的小丫頭擠開人群,衝了進去,大哭道:“彆打了,彆打了!”
“讓開,你們這些賤人,是不是看著本衙內不能做官了,就開始吃裡扒外,想著紅杏出牆了!”
還沒等進去,盛則寧就覺得這個聲音分外耳熟。
護衛簇擁著她,撥開人群往裡麵走,她就看見一個腦袋包著白紗的郎君正揮著大手,狠狠打在蜷伏在牆角的小娘子頭上。
那瘦弱的小丫頭張開手臂想護著,卻被他一腳踹開。
“你也是狗奴婢,還幫著你家姑娘給人遞信物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小丫頭哇哇大哭,“嗚嗚嗚,我們姑娘從沒有做對不起郎君您的事啊!”
這不是三天前,在路上喝多酒攔她馬車的那鬆山書院的學子嗎?
盛則寧秀眉一擰,不好的記憶又湧了起來,她命兩個護衛上前,去把那喪心病狂的郎君拉開。
“你們做什麼!”
那人奮力掙紮,“你們可知道我是誰!我爹是通侍大夫,我可是管衙內!就算我做不了官,我還是有蔭官在身!”
不過區區五品,就敢如此叫囂。
盛則寧冷哼了一聲,大步踏前,“無論你是什麼身份,打女人就是不對的!”
“又是你!”
盛則寧對他印象深刻,管衙內何嘗不是,這不是冤家路窄,沒出三日,兩人又針尖對麥芒,遇上了。
竹喜跑過去和小丫頭一起把受傷的姑娘扶起來。
“天哪,好多血。”
盛則寧掃了一眼過去,看見那姑娘捂著右耳,從指縫裡不斷有血流出來,臉、脖頸還有露在外麵的手背上都有青紫和深紅的痕跡,在其他看不見的地方更不知道傷得有多重。
“你一個大男人,對女人下如此狠手,何其可惡!”
“這是我的家事,你管得著嗎?”管衙內喘著粗氣,麵目猙獰道。
“兩位既未完婚,就沒有婚契,如何算是家事,況且就算是家事,大嵩沒有一條律法是說男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把女人往死裡打!”
“她就是我的人,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
說著,管衙內用力踢了一腳,竹喜和小丫頭沒留意,就被他一腳帶到了,中間的姑娘又受了這一腳,疼得身子都蜷縮起來,兩個人都沒扶起她。
盛則寧看見這一幕,怒火中燒,招呼身後四個護衛,“你們去,給我把這歹毒的東西打一頓!”
管衙內聽她這樣吩咐,怒氣衝霄。
“你敢!你不要你名聲了?!”管衙內對著圍觀的百姓開始大倒苦水,“你們快來看啊,她這位名門望族的小娘子竟然使仆當街行凶,再看我這個腦袋!就是大前日她讓人驅著馬車撞的!如此惡毒的小娘子,怎麼還有臉管彆人的家事!”
經由管衙內的打算旁邊的百姓也對盛則寧指指戳戳。
“是啊,這小娘子看著嬌俏漂亮的,一開口就喊打喊殺,真是可怕。”
“居然還用馬車撞人,這不是要人命嗎?”
管衙內打人的時候,這些人一聲不吭,輪到盛則寧出手,卻備受非議。
盛則寧心裡十分不快。
說到底,在他們眼裡,定了親的小娘子也已經成了人家的家事,是男人的附屬。
他們看不過去,也不會出手乾涉,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盛府護衛看重她的名聲,不敢輕舉妄動。
生怕坐實裡盛則寧縱奴打人的說辭。
盛則寧渾不在意旁邊人對她的指摘,隻清聲道:“誰家的姑娘生下來就是給人糟踐的,同生而為人,怎能忍心看見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娘子被人毆打,你們也會有妻有女,他日要是也遇到這樣的事,還會站在一邊光說著風涼話,滿不在乎嗎?”
她眼尾微挑,不屑地看向管衙內。
“我與這位郎君是有嫌隙,可也是他酒醉後行為不端在先,這才被我家馬車撞傷,巡查衛可作證,若我真是故意傷人的歹徒,此時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這……”
“巡查衛都能作證啊……”
管衙內跳著掙紮,“你還不是和巡查衛勾結,我都看見了,他們的頭兒對你言聽計從、噓寒問暖,你們肯定是一夥的!”
“若我們是一夥的,你如今早已經在大牢裡蹲著了!”盛則寧冷哼。
封硯若真對她言聽計從,這個在她眼前蹦躂的東西還能這麼有精神,還能當街打人?
“你打了她幾下,今日我就要讓你被打幾下,要不然這事情沒完!”
盛則寧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越是在限製她,她便要迎難而上。
“你敢!我爹可是通侍大夫!”
“你爹是通侍大夫就可以打人了?我爹還比你爹官位大,那我是不是就能打你了!”盛則寧抬著右拳,惡聲道。
四個侍衛壓住管衙內,就聽見他殺豬般的叫聲在巷道裡響起。
“你這個賤人!你敢動我一下,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姑、娘……姑娘要不然算了吧,不要為妾身得罪他,不值得……”
柳娘子見管衙內掙紮得厲害,不由害怕起來。
這次鬨得陣仗大,她擔心最後會收不了場,還會牽累到這位好心的娘子。
可盛則寧正滿腔怒火,不肯罷休。
這狗仗人勢的東西,他前些天敢調戲她,今日還敢當街打人,明日又不知道要對誰家的姑娘下手。
這樣作踐女子的敗類就是沒有受過教訓,他當什麼人都是軟柿子,好欺負?
“你自己說說,你動了幾次手,幾次腳,我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咱們一還一,不過分吧?”盛則寧纖指一指,神情俱肅。
“你敢動我一下!我讓你身敗名裂!你這個小浪蹄子,半夜在外找男人,也不是什麼個好東西……”
管衙內張口就開始亂罵,什麼臟話都往外飆,聽得旁邊的百姓都感覺汙糟,皺著臉,搖搖頭。
盛府護衛聽不下去,扒了他的足衣塞進他嘴裡。
管衙內唔唔掙紮,在地上扭得跟條蛆一樣。
盛則寧見他負隅頑抗,正要讓人動手,就聽人群後傳來幾個聲音。
“讓一讓!”
“讓一讓!”
幾名穿著鬆山學院服飾的學子快步擠了進來。
一看這亂糟糟的場麵,都臉色大變。
“管兄!這怎麼回事?”
管衙內使勁對站在前麵的顧郎君瘋狂使眼色,嘴裡發不出聲音,急得滿頭大汗,“唔唔唔唔!”
顧伯賢看了眼左右,連忙道:“你們是什麼人,還不快快鬆開他!”
顧伯賢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身份地位高,盛府的護衛也認得他,猶豫了一下,手裡動作稍鬆。
管衙內尋到了機會,一把揪出自己口裡的足衣扔到一邊,就開始涕淚橫流地哭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