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薛澄很早就注意到人群中的盛則寧和封硯。
畢竟這二人站著人群中,就像寶珠置於暗室一樣,熠熠生輝。
很難不讓人注意。
在傳聞中,這兩人的關係時好時壞、或近或遠,又因為一直沒有賜婚的聖旨下來,大多數人都猜測,這事拖得越久,其中越有問題。八成是難成眷屬。
薛澄聽到耳中,都不由信了七分。
再加上那日盛則寧對他問的三個問題,雖然大膽了一些,可她直白真誠的性子,就好像塞西的姑娘熱情奔放,讓人心生好感。
後來薛澄總會翻來覆去想,盛三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的回答有無不妥?
他一連糾結幾日,還沒理清頭緒,忽然當街撞見他們二人同時站在一塊。
郎君身修玉挺,矜貴端方,娘子冰肌瑩徹,仙姿玉貌。
像是畫卷上一對仙人,般配無比。
封硯與她認識多年,近水樓台先得月,他怕是沒有機會了。
薛澄不禁有些沮喪,正想趁無人注意避走離去,就聽見那邊小丫頭脆聲一喊,揭發了他的存在。
盛則寧扯了一下竹喜,提醒她嗓音太大了,都把那邊埋頭挑胭脂的郎君給驚住了。
那郎君的動作看起來格外生疏,就好像是冷不丁被人撞見乾壞事,正不知所措地隨手拿起手邊的東西作掩飾。
果不其然,沒過片刻薛澄看清手裡拿的是女兒家的胭脂盒後,又一骨碌扔下了,這才轉過頭朝他們的方向點了點頭。
因為過節,薛澄穿上簇新的衣裳,腰間還掛了好幾個香囊,他一走過來,盛則寧就聞到香附、艾草等氣味,可見這些也是應節的香囊。
但略一細數,足有四五個,花紋還各不相同。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小娘子們送的。
封硯餘光看了一眼盛則寧。
見她的目光都落在薛澄身上的那堆香囊上,眉心輕蹙,不知道在想什麼。
“殿下和盛娘子是約好逛街市麼?”薛澄拱著手,眸光落寞,活像隻被人遺棄的狗,無精打采地問。
節日裡關係親近之人才會相約一塊,這道理大家都懂。
盛則寧輕搖頭,“不是,我與殿下也是恰巧碰上了。”
說到這裡,盛則寧也有些喪氣,她今日該不會是諸事不宜吧,這讓人很擔心後麵還會不會出彆的岔子。
雖然盛則寧說的是實話,但是她這一開口就像是想撇清兩人關係一般,讓封硯心口有些悶窒。
不過他臉上沒有任何變化,改而詢問薛澄:“薛世子怎麼一人?”
薛澄眼睛剛亮起了一些,聽見封硯的問題又暗了下去,低聲道:“……這裡我不認識幾個人。”
他的確可憐,被皇帝大手一揮就召到上京,身邊又無父母姐妹,也沒了往日呼朋喚友的風光。
上京城是熱鬨,但這種熱鬨對於他這樣孤獨的異鄉人來說,更是一種寂寞。
盛則寧這回沒有開口。
薛世子有沒有朋友,與她有什麼乾係。
盛則寧悠悠把目光轉向封硯。
薛澄錯估了盛則寧的熱心,此刻臉上一紅,恨不得回到剛剛,把自己的嘴捂上。
封硯領會了盛則寧看他的意思,無外乎是希望他來開這個口,就好像她與薛澄並不太熟悉一樣。
難道先前的事都是誤會?
青脂玉再貴重,也不會世無僅有,或許是商人從外麵帶過來的也說不定。
至於那一日的事,或許也另有隱情……
畢竟薛澄才來上京城不足一月,而盛則寧也沒有什麼機會和他有交集。
不知道為何,這麼一想,他心平靜了許多,就像一場及時雨,緩解了乾旱的大地,一片舒涼充盈心田。
“不如讓趙閒庭來陪世子。”封硯沒想多久就說出了建議。
趙閒庭最是會玩鬨,適合帶人生地不熟的薛世子遊玩賞景。
薛澄飛快瞅了一眼盛則寧,連忙道:“那倒不必勞煩趙郎君,我、我就是想問問,這裡哪家的粽子好吃?”
這個問題,封硯是答不上來,他甚少關心吃食,好吃與否更談不上口。
不過盛則寧就有話說了,“薛世子想吃粽子呀,我給你介紹,涼州的糯米肉粽,你吃不吃?”
薛澄馬上來了精神,“涼州我熟,我父王曾帶我在涼州住過兩三年,涼州出產的糯米量少品質高,香糯軟甜,我、我很是懷念。”
盛則寧聽薛澄懂貨,心下滿意。
“那你跟我來吧,我知道哪裡能吃上。”
薛澄登時就滿臉笑容,‘欸‘了一聲就要跟上,忽見旁邊封硯默不作聲地盯著他,好像一眼窺破了他不為人知的心思。
他頓時有些發虛,訥訥道:“瑭王殿下……一起?”
本來盛則寧讓麻叔將自己放在離珍食館遠一些的地方,是為了可以沿途逛逛,現在她就有些悔了。
因為這一路的氛圍太怪了,盛則寧感覺自己燥得都快著火了。
她餘光一瞟右邊,薛澄不住地用帶著扳指的手撥弄著頭發、領口,似乎局促不安,又隱隱好像有種莫名的激動。
再看左邊,封硯冷眸冷眼,活像誰欠了他八百貫錢。
這是什麼情況?
盛則寧反省自己,她沒捅馬蜂窩吧?為何感覺渾身不自在……
“姑娘、姑娘,要不然我們先去喝杯飲子吧?”竹喜雖然也不知道什麼緣故,但是她與盛則寧同感,越走越熱,心裡還發慌。
總有些喘不上氣的感覺,會像是頭頂被大山壓著。
盛則寧就回頭問兩人,問他們意下如何。
薛澄道:“正好我也有些口渴。”
封硯道:“都可。”
張家炊餅店的對麵搭著一個簡易的涼棚,棚下放置了幾張桌椅,這就是賣香引子的腳店。
賣香引子的人正站在幾口大鍋前,不時攪動著勺柄,讓鍋中複雜香氣散了出去。
“小娘子要喝什麼?”店家熱情招待。
盛則寧抬頭看著掛在竹梁下一排竹牌,很快就擇定了薄荷飲,回頭又問兩人。
封硯看向她,很隨意開口:“你選就是,我不挑。”
薛澄本來已經看過招牌,此時也道:“我也一樣,不挑的。”
把難題都扔回給了盛則寧。
盛則寧一個頭兩個大,無力地問竹喜,“……你要什麼?”
好在竹喜不彆扭,自己就和店家道:“我就來個木樨熟水吧。”
盛則寧盯著木牌子,皺著眉毛糾結了一會,要了剩下兩樣。
沒一會,手腳利索的店家就準備齊全,送了上來。
薄荷熟水給了盛則寧,木樨熟水給了竹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