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時半會沒有停下。
淅淅瀝瀝地衝刷著屋簷,在瓦片上聚成小河,直衝而下。
四人在一間雅間裡已經喝完了一壺茶,盛則寧百無聊賴地撐著胳膊肘往茶樓下看。
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他們都趕回了家。
?
而盛則寧也在找能帶自己回府的馬車,還有她的那兩名護衛。
明明已經遣了人去找,這都有一個時辰了,就是繞城三圈也該找到了吧?
盛則寧憂愁。
再不回去,天就晚了,蘇氏也該派人尋她了。
她偷跑出府的事就要露餡了。
砰砰砰。
門被人敲響,門外傳來小二的聲音。
“請問裡麵是有位盛娘子嗎?樓下有個小童說叫胡桃,想見見您。”
胡桃?
盛則寧回頭,看了眼屋子裡其他三人。
“稍等,我馬上下來。”
“胡桃是誰?”謝朝宗攔住她。
盛則寧繞開他的手臂,“胡桃是董老的書童,他今年才八歲。”
“董老又是誰?”
“謝朝宗!”打斷謝朝宗源源不斷的問話就是拒絕回答,盛則寧不知道胡桃有什麼事找她,但是她早就想從屋子裡出去,透透氣了。
薛澄沒有阻攔她,隻是關切道:“三姑娘小心著涼,外頭冷,早些回來。”
一場大雨,六月的天都涼了下來,從支窗裡透進了涼氣。
封硯抱手站在門邊,看著盛則寧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從木質樓梯上下去。
茶樓年代久遠,梯身有些老損,踩上去還有嘎吱嘎吱的聲音,仿佛隨時就會不堪重負,倒塌毀壞。
盛則寧那輕盈的步伐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上,每一步都極為小心,等到踏到最後一步時,她整個人明顯活了過來,臉頰上露出一對梨渦。
就好像翻過了重巒疊嶂,終於見到了平坦美麗的平原,那種油然而生的滿足與快樂從她的笑容裡溢了出來。
封硯不禁唇角微動,稍提了一些。
恰在這個時候,樓下的少女似有所察,猛然回頭往上盯了一眼。
封硯的身子往後,就與不知道何時湊過來的薛澄撞到了一堆,兩人都是一聲悶哼。
唯有謝朝宗拍著桌子哈哈哈大笑。
薛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臉皮有些發紅,“我、我就是好奇那個叫胡桃的是什麼人,怎麼他一叫,三姑娘就下去了。”?
“他是個探消息的見生,薛世子以後見了還是避些,他們寫小報的人,喜歡拿權貴開刀。”封硯又回頭往下看了一眼,盛則寧已經收回了視線。
“是呀,若不想自己的風流韻事眾人皆知,最好不要被人看見,保不準那天就在小報上出一通風頭了。”
“謝郎君既然知道,就應當更加自重,不該當街與人拉扯,以免辱人清名。”封硯對之前在街上的事還介意著。
謝朝宗把手裡的空杯往桌麵上一扔,身子後撐在窗台上,散漫地目光劃過封硯凝重的神情,“清名?那種東西算個什麼,即便她沒有清名,我也不會在意,我們自幼一起長大,這種感情想必瑭王殿下一定不會懂吧?”
杯子在木桌子不停地打轉,像是被人抽打的陀螺,不可遏製地轉動。
封硯伸手把杯子穩住,反扣在桌麵,穩穩當當。
“我是不懂你們的從前,不過謝郎君離開的這兩年,怎知則寧沒有變?”
甚至,就在這短短一個月裡。
盛則寧都變了許多。
*
盛則寧一眼沒有看見人,便以為是自己錯覺,收回了視線。
也許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她整個人都有些精神緊張。
就在大堂裡候著的胡桃很快就迎著盛則寧走上來,把她拉到一旁,還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左右,活像在做賊。
盛則寧被他的舉止也弄得緊張起來,俯身低聲問:“胡桃,出了什麼事?”
胡桃也不扭捏,直截了當地就問:“三姑娘,今日去南衙交狀紙的人就是你吧?”
“……”盛則寧也下意識看了一眼左右,“你怎知道?”
“我們走街竄巷消息靈通著,你可知道那魏國公府整一日都在尋我們麻煩,隻怪今日的小報抖了他們家小郎君太多隱秘。”胡桃搖頭晃腦,頗有些高人神秘的姿態。
“小報上說的都是真的嗎?”盛則寧忍不住問。
胡桃挺了挺胸膛,“自然是真的,保真假不了!”
盛則寧不由抬了一下眼,望向樓上。
胡桃定然也想不到,罪魁禍首此刻就在上頭……
不過,謝朝宗真的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