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放手(2 / 2)

“我、我知道那都是管修全騙了你,他騙了我,也騙了你,所以我們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

隻是兩個一樣可憐可悲的女人。

姚娘欲哭又想笑:“你是個好姑娘,但我不是。”

“你也為我證實了管修全的罪,若不是你的證詞,他不可能受到律法製裁。”柳娘子感受到她身子又往下沉了些,趕忙道:“姚娘子,你也幫過我。”

姚娘子搖搖頭,目光看向後方,盛則寧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封硯。

之前那未想通之事,便在他臉上有了答案。

男人眼睫垂覆而下,眉心也皺起了淺痕。

似乎是沒料,會到在這個時候被捅出這檔子事。

“我沒有那麼高尚,為了替你整治男人而將自己陷於不利之地,是一位貴人告訴我,若我願意認罪,全力保我性命……他開的條件讓我心動,我才答應下來。”姚娘子苦笑道。

姚娘之所以肯認罪,檢舉管修全都是封硯在後麵做了手腳,他曾經在禮部做過事,自然能認識管得了教坊司的大人。

盛則寧心情複雜,開口道:“既然有貴人答應保你性命,那你也無後顧之憂了啊,為何還要選擇這樣一條道路。”

“娘子們有所不知,被罰沒入教坊司的人隻有兩種下場……其實說起來應該是隻有一種下場,無論她學的技藝有多好,受過多少貴人嘉獎,等到一天,她老了,跳不動了,或是衝撞了貴人,犯了忌諱,不能再登台獻舞了,她就得退居台後,去教導那些年幼的舞伎……”姚娘子聲音哽咽,雖然停了下來,但是任誰都清楚,她這句話並沒有說完。

“當然,這還不是最差的事,與此同時,她們還要不斷和同為教坊司的男子生下孩子,這些孩子生來就是賤籍,繼承父母的衣缽,繼續被學藝獻藝,供人取樂……我已經是被廢棄的人,隻剩下這兩個用處,可一想到我將來的孩子要與我一樣,再承這樣的苦楚,我、我情願一死。”

在大嵩,若被抄家罰沒,那便是男子流放問斬,家眷沒入教坊司。

可是不知道哪一年起,有位大儒提議,減輕對官眷的株連,將其發配到偏遠地區貶為平民足以,此舉保住了一些大家閨秀,不至於一下跌入賤籍。

隻是減少被罰沒到賤籍的數量,就讓需求量一直很大的教坊司少了源源不斷的‘補給’。

直到現在,盛則寧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在用這樣的法子不斷補充人。

文婧姝在一旁輕歎了口氣,她雖早知道這些事,但是知道卻也無用。

他們沒有人能給出她任何希望,去掙脫這些枷鎖與束縛。

即便出身高貴,她們的自由也何其有限。

盛則寧垂下了視線,看向自己的腳尖。

這件事兜兜轉轉,竟然是因果輪回,錯綜複雜。

管修全固然有錯,而她抓著不放,這就導致了後來的柳娘子揭發出姚娘子一事,姚娘子為此受到牽連,丟了能讓她安身立命的領舞教頭位置,最終被逼上了這樣的絕路。

盛則寧蹙起秀眉,難道是她做錯了嗎?

她一時陷入無法自拔的迷茫當中。

手被人輕輕握了一下,盛則寧下意識顫了一下眼睫,抬起眼睛,往旁邊看去。

封硯雖沒有說話,但是那雙沁如涼夜的鳳眸帶著一些不尋常的深意和堅定,就好像不會有難事能影響到他。

盛則寧想到他曾多次告誡她的話:遇事要忍。

凡事不該求急,求快,若沒有縝密的籌劃,精心的設計,就無法得到最完善的結果。

她所求的東西太過冒進,並不被世人所接納,故而她盲打莽撞能碰到幾隻死老鼠,可對大局而言,毫無作用。

她動搖不了它的根基。

但是巍峨城牆不是一日建成,律法行規也不是一日完善。

滴水成河、聚沙成塔的道理不就告訴了他們,若要追求改變,一日不行就百日、千日,一人不行就十人、百人。

盛則寧慢慢握緊手,又有了決心。

“雖然這個世道是不好,但是我們也要給它一個機會,因為我相信未來會好起來的。”盛則寧又走前了一步,“若是人死了,那才是什麼也沒了。”

人若死了,一切都不會改變。

人若死了,就看不到赫赫炎炎的旭陽高升,驅逐黑暗,照亮萬物!

“本王一諾,仍然有效。”封硯適時開口,他轉眸看向盛則寧,及時捕捉到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觸動。

“姚娘子,你聽見了嗎,有瑭王殿下為你撐腰,就是宸王也動不了你們了。”柳娘子趕忙勸姚娘子。

姚娘唇瓣蠕動了兩下,欲語淚先流。

“快來人,把她拉上來。”柳娘子總算能鬆口氣,朝後喊人。

她心裡放鬆,手裡的力氣也跟著鬆懈,但沒有想到姚娘的身子還不穩固,因為她這一懈力,瞬間就往下跌了半個身。

柳娘子嚇得魂飛魄散,附身伸手就去撈,但是因為衝得太猛,自己反倒也快給帶下去了。

盛則寧想也沒想用力甩開了封硯的手,三步上前去扯住柳娘子。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封硯愣愣看著自己空了的右手,就好像自己的心已經墜了下去。

他根本來不及抓住急於掙脫他的任何人。

一如從前。

他白著臉,疾步往前走。

瑭王的動作讓差役們醒過神來,這裡哪能要堂堂王爺親自出力,他們慌慌張張湧上前,搭手出力,齊心協力之下,總算把姚娘救了下來。

姚娘和柳娘子都手腳脫力,後怕不已,兩人都眼圈通紅,不住流著眼淚,文婧姝和小丫鬟扶著她們連連安慰。

盛則寧把她們挨個扶到樓梯口,叮囑她們小心慢行,等到她們都轉下去一圈後,她才收回擔憂的目光,找尋最後一個還留在上頭的人。

她剛剛是心急了一些,所以沒顧得上懼高的瑭王。

心裡琢磨著告罪的話,視線才轉過去一點,她的心就猛然一跳。

一個懼高的人緊靠在欄杆上,目不轉睛地往下眺望,像是在尋思著這個高度能不能把人摔個粉碎。

狂風吹起他的衣袖、發尾,他以一個頹然的姿態迎著風,讓人心驚膽戰。

盛則寧骨寒毛豎,小跑上前,也顧不得什麼尊卑,兩手從後麵抱住他的手臂往後,大聲道:“殿下!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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