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意義都非比尋常。
他驚慌地捧著那隻琉璃盞,隻差膝蓋軟倒在地。
皇後卻渾不在意,命令他把琉璃盞放在桌子邊。
那是置放盆景的半圓邊桌,紫檀木,鏤空纏花紋,高度快到他的胸口。
稀寶不立危處,君子不立於危牆,他顫巍巍地雙手捧起琉璃盞,穩穩地將其放上高桌中央。
皇後不滿,讓他把琉璃盞往外挪出一些。
他汗如雨下,小心翼翼地移出些許,皇後仍不滿,要他再移。
他一點點移,心裡惶恐一點點加。
直到快要臨界崩潰的那一點,皇後忽然用團扇輕輕在琉璃盞後推了一把。
明光琉璃盞一下跌碎在了他腳邊,四分五裂,破碎支離,就像他突然渙散的眸光,不知道該看向哪裡。
但奇異的是,那束縛著他,壓迫著他的緊張、恐懼、憂慮通通如被旭陽照耀下的晨霧一般,消散不見。
——“一件事讓你已然無法控製時,那就毀了它。”
這是皇後對他的教導。
遇事要忍,出手要狠,讓他足以妥善周全地麵對迎麵而來的危機與挑戰。
呼呼的風撥響挑簷下的銅鈴,丁零當啷地回響。
猶如巫族那蠱惑人心的鈴鐺聲,讓他逐漸入魔。
他能日複一日的忍,但是沒有人能告訴他,這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什麼地步?
他已經,忍不了了。
盛則寧猜不透封硯有什麼打算,可這般僵持之下,她腿都要軟了,於是她往外挪開一步,試探能不能走。
她不動還好,一動之下,封硯眸中神色一變,像是觸動了什麼要命的機關。
他忽然就將墊在她後背的手一抽,盛則寧頓時就少了支撐點,身子一個後仰,就半探出了欄杆。
一種要墜下去的錯覺把盛則寧嚇得不輕,冷汗滾滾,膽喪魂驚。
“你可知道,今日我就被你生生懸於這高空中,隨時就要跌了下去,你舍命救人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想過我會擔心害怕。”
封硯的手掌抵上她的肩膀,不是害怕她掉下去地握住,而是掌腹緊貼在她的肩胛,隻要他再稍加一點力氣,她必然不能再保持這個微妙平衡。
總有種感覺,她會被推下去!
“封硯!”
盛則寧不敢置信,就是大不敬也要直呼其名。
封硯是瘋了嗎?竟然想殺了她!
在他的眼裡已經沒有從容與克製,肆無忌憚地威懾讓人膽顫,讓人心驚。
盛則寧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封硯,幽暗的眸子裡挾著狂亂的神色,額角青筋儘爆,仿佛在竭力壓製就要出籠的猛獸,然而那猛獸一下一下衝撞著鐵籠,暴躁而狂亂。
盛則寧接連打了好幾個寒磣,高處的風沒有讓她畏寒怕冷,但是封硯的眼神讓她遍體生寒。
“你、您冷靜一下,好不好?”盛則寧軟下了嗓音,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像是小心討好和求饒。
這個舉動有點作用,封硯閉了一下眼,似乎是平靜了。
“則寧……”他呢喃低語,語氣柔和不少,隻是重新睜開的眼眸裡還是激蕩著瘋狂的神光,朝她壓下來時,那氣魄與壓力,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他要做什麼?!
盛則寧屏住了呼吸,在他臉靠下來時,用儘全力掌摑了他一巴掌。
掌骨狠狠打在他的下顎,鋒利的指甲擦過他的薄唇,她手滑下來的時候,封硯的臉上就浮出了嫣紅的指印,幾乎是立竿見影。
盛則寧自己都痛得眼圈紅了。
可見打他那下,不遺餘力。
刺痛讓封硯眸色漸清,他慢慢收起身,手指曲起,擦過唇角,玉白色的指背沾上了鮮血,紅得刺目。
盛則寧看著他的動作,咕咚一下咽下口水。
雖然她不是有意的,可是誰讓他來嚇自己,該打!
她怕夜長夢多,萬一封硯又被刺激得發什麼瘋,她豈不是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這裡,不再開口和他搭上一句,甚至連眼神都不敢和他交彙一刻。
就趁著封硯還沒回過神,從他的手臂下一彎腰鑽了出去,靈活地就像一隻急於逃命的兔子,哪還有半分腿軟體虛的毛病。
就這樣跑吧,反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兩人就算有再多、再深的矛盾,隻要她轉身走,封硯絕不會再出手乾涉她一下。
就仿佛那些事會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抹去,無需他再費什麼心神。
他不會解釋、不會彌補。
所以現在的盛則寧也不會再好奇。
管他是發瘋還是有苦衷,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盛則寧深吸了口氣,卯足了力氣,徑自往樓梯口衝,隻要下了樓,她就安全了。
可才邁出去三步,她的腰肢就被身後的人長臂一伸攬住,隨後整個身子都被圈鎖進了一個微顫的懷裡。
封硯雖然理智儘失,但是好像冥冥中他就是知道,此刻不能讓盛則寧就這樣走。
若是放她走了,她就再也不會回頭了。
“則寧……”他祈求道,“不要走。”
盛則寧心肝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