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裡麵仍然是那個瘋狂的芯子。
封硯的手指擦過她的臉頰,她下意識就偏頭躲去,雖能躲過他的手,卻沒有躲過他的聲音。
“你從前不是對我說,此生隻願嫁我為妻,若得此願,終身不悔?”
盛則寧咬著自己唇瓣上的舊傷,一陣陣的抽痛,讓她心悸了幾下。
再一次痛恨封硯這該死的好記性。
她自己都快記不得的話,被他重提了起來,她隻想掘地三尺把自己埋進去,或者把封硯埋進去!
“你不願意?”封硯眸光沉落,心裡那壓下去的紛雜情緒又溢了出來。
無端開始胡思亂想。
她不願意,是因為謝朝宗還是薛澄?
從前沒有想過盛則寧可能會棄舊憐新,隻因為她的眼睛裡向來隻看著他一人。
也曾有人跟他提起過謝朝宗,可那時候他都未曾放在心上。
謝朝宗與則寧雖為青梅竹馬,可倘若有情,又怎會拖延至今,直到他介入進去。
彼時多漫不經心,如今卻知錯得離譜。
從謝朝宗回來那一刻,他就察覺出了他與謝朝宗的差距,一種無法趕上的差距。
即便他們之間未生出情,但是那一言一舉之間的熟稔,潛移默化之中的投契都讓他無比羨慕,嫉恨。
再說薛澄,他分明還沒自己與盛則寧認識的時間長,也許是個生麵孔,讓盛則寧願意多看他幾眼。
但身為博西王世子,他注定以後是要回西境帶領駐兵,盛則寧又怎會願意隨他吃風餐露宿的苦?
頂著封硯的目光,盛則寧不敢輕舉妄動。
就怕自己一句‘不願意‘會再次惹出封硯的瘋狂。
可是一句話也不說,又怕再無機會。
再三忖量,她有了主意。
“並非臣女不願,隻是臣女向來豔羨平陽郡主那轟動上京城的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可是家父隻是正二品,尚未有資格,臣女不想有遺憾,若是能等到家父……”盛則寧輕輕眨了一下眼,隱去了後麵兩人都心知肚明的話。
平陽郡主的婚嫁規格之高,乃是因為皇室宗親低嫁的緣故。
而在大嵩,若女子高嫁入門,為顯出尊卑有彆,女子在出嫁的儀仗之中就不能那麼高規格。
盛家比起皇族可不止低一等。
但是,倘若盛二爺能封爵進相,她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也就有資格了。
盛家不遺餘力地扶持瑭王,無非是為了博一個擁立之功,將來好得封賞。
這就是盛家與封硯以及皇後一派心照不宣的默契與約定。
封硯聽完盛則寧的拒言,臉上尚不動神色。
對於他而言,大婚規格如何、形製高低,他通通不在意,就如他對自己吃什麼穿什麼也從沒有挑剔過一樣。
但是盛則寧不一樣,一輩子的婚姻大事她定然看得很重,想要風光出嫁也情有可原。
倘若他以無所謂規格高低來回絕的話,她定然又會以為自己不重視她。
思及此,封硯輕皺起眉心。
看見封硯的神情,盛則寧心裡其實沒有底。
現在的封硯還會不會考慮她的意願,她沒有了把握。
一定是她最近太消極應付,所以讓封硯產生了自己或是盛家不再對他儘忠儘心的感覺。
所以他這是來試探她了?
盛則寧悔恨莫及,自己還是過於敷衍了一些,這不是鳥入樊籠,作繭自纏了嗎?
封硯凝眸在盛則寧忽而垂下的眼睫上。
那小小的顫動,就好像代表著主人不安的心。
他不過想要提前履行婚約,竟也成了她的壓力。
他輕舒了口氣,將胸中鬱結的悶氣置出,而後才順從她的意思道:“若你如此想,我會找適當的時機再提。”
此言意在,秋獵之時他不會提起此事。
盛則寧倏爾撐起眼簾,雖心下歡喜,但是脫口而出的話卻還帶著疑惑:“你真的答應了?”
“則寧,你為何會如此懷疑我?”封硯鳳眸半闔,一副‘你我之間哪來的如此生疏’。
“我沒有……”盛則內避開他的視線,換上輕鬆的語氣道:“殿下既答應,臣女心中不勝歡喜。”
封硯眸光流連在她劫後餘生般喜悅的臉上,又聽到她說‘歡喜’,心情有些微妙。
“則寧,你是歡喜什麼?”他忽而低頭問她。
是他肯允她風光大婚,還是他肯延提兩人婚事。
盛則寧才翹起唇角,那抹剛摘得勝利果實般的微笑就如曇花一現,不見了蹤跡。
她不及掩飾地慌了一下,下顎被人輕輕抬起。
倉促間視線就這樣被男人輕而易舉地擒獲,他那雙鳳眸微眯。
與他清冷威逼眸光截然相反的是他溫柔的嗓音,“則寧,你莫不是在行緩兵之計?”
封硯身位中宮嗣子,早早就參與朝政,學習與各種老奸巨猾的人打交道。
他雖是不喜歡應酬,不喜歡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不喜歡猜人心,謀人意。
可是經年累月修煉出的敏銳直覺還是告訴了他,盛則寧的回應不對。
說想要嫁給他的話難道都是假的?
其實,她是真的喜歡上誰了?
盛則寧被他鉗製著下巴,眸光鎖定。
心裡咯噔一下。
真的認真起來的封硯竟是她想象不到的難以對付。
嘎吱嘎吱的木板聲在兩人身後響起,有人登上了西鳳塔。
盛則寧趁機扭過頭,謝朝宗沉著一張臉,大步邁了上來。
“謝朝宗!”盛則寧喊他。
既是驚訝,又是驚喜。
此時此刻,能有任何一人出現,盛則寧都喜出望外。
這就意味著她與封硯的僵持就會被打破,她也就不必費心去想如何為自己辯解。
“你在這裡耽擱什麼?”謝朝宗知道盛則寧上了西鳳塔,可等到文婧姝等人都下來半天,也沒見她下來。
他不顧阻攔,這才登了上來。
盛則寧與封硯這廝在做什麼?
盛則寧怎麼一副見了他還很高興的樣子?
“我……”還沒來得及接上下一句,盛則寧的手臂就給身後人再次扯住,一陣天旋地轉,她撲進封硯懷裡,隻不過這次她是臉朝裡,直接鼻梁撞胸口,埋了進去。
“你發什麼瘋!”謝朝宗正要動腿上前,忽而目光落在封硯臉上,那顯著的指印上。
他臉色一沉,目露寒光。
後知後覺才知盛則寧哪裡是對他高興。
“姓封的!你對寧寧做了什麼,她竟都要向我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