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謠言(2 / 2)

不過對封硯的事,盛則寧很快就顧不上了。

因為沒過幾日,就趕上了西府特有的朝冬節,她忙著去體察風俗去了。

*

上京城不但天氣冷,氛圍更冷。

尤其每三日早朝時,總有一場吵不完的架,圍繞著皇帝的子嗣。

在一些大臣眼裡看來,一位皇帝登位時沒有沒有帶著子嗣,就猶如一個女人出嫁時沒有帶著嫁妝,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不過也怪太上皇的頭幾個皇子實在是朽木,雕琢不成材,早早就被打發到藩地眼不見為淨,而剩下的這幾個卻又拖拖拉拉,一直沒有成婚,彆說兒子,連個女兒都沒有,實在讓人不解。

現在皇帝不急,他們都要急壞了,就險些明說,萬一您也崩了,這大嵩的天下誰來繼承?

封硯本人是不著急的,他隻慢慢道:“朕將來會不會有子嗣還未可知,眾卿若當真著急,不如先留意宗親裡頭有沒有適合的孩子。”

皇帝此言一出,滿座驚詫。

什麼叫有沒有子嗣未可知,難道皇帝身上有隱疾,而且這等隱疾居然就敢這樣堂而皇之,公諸於世。

也不怕遭世人恥笑?!

況且,他這麼隨意就說出要選宗親之子,那就是說明在皇帝心中早已經存了過繼嗣子的心思了!

皇帝雖然也是嗣子,可那也是太上皇的血脈,這與宗親之子可不能一概而言。

眾臣的煩惱不知從何而起,既擔心皇帝真的身有隱疾,不敢逼得太過,又怕皇帝心底是有彆的什麼想法。

直到有人終於透了一嘴,曾經在城門口,他不小心撞見皇帝帶著黑甲衛在堵人。

堵得還是曾經對他癡心不悔、窮追不舍的盛三姑娘,最要命的是堂堂皇帝,他還堵人失敗了,放著那三姑娘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他是眼睜睜看見皇帝落魄地站著原地,被風吹得像冰渣子一樣僵硬啊。

這下雖看似解了眾臣的疑惑,但是也害慘了盛二爺。

麵對絡繹不絕前來打探消息的同僚,盛二爺這幾日過的很苦,就像過街的老鼠,誰都想抓他。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是這位盛國公的和稀泥**。

可是百官們還是隱隱從裡頭嗅到了一些蹊蹺。

似乎這皇帝的破綻之處就在盛三姑娘身上,可是這盛三姑娘究竟是去探了哪門子親,他們苦苦等著、等著。

大半年了,一年了,快兩年了!還沒歸來?!

*

盛則寧並沒有在西府一直待著,她跟著一位誌同道合的表兄一起往四周的城鎮遊曆。

這位蘇七郎年二十有七了,卻誌在四方,無心娶妻生子,這就導致蘇家二老以及七郎的父母對他很是頭痛,不過盛則寧倒是很羨慕他的經曆。

若這蘇七郎能與她祖父相遇,兩人定然會有說不完的話。

春去秋來,時間過的很快。

這一路上盛則寧不但見識了不同地方的風情地貌,還撞見了許多不公之事,尤其是一些偏遠地區,竟還存了扼殺.女嬰的殘忍之事。

盛則寧覺得,既然養不活,就不要生她們下來。

可她們還要說,沒有法子啊,要生個男孩繼承香火,不然斷了後,一輩子都要受人戳脊梁背的氣。

真是愚昧又殘忍。

盛則寧十分生氣,當夜就寫了一封信回上京。

這一年來,她常常會跟木蘭社的同伴聯係,尤其是與文婧姝書信來往最頻繁,幾乎三兩天就要寫上一封。

一來文婧姝知識淵博,很願意聽她說外邊的事,二來文婧姝還能給處世不深的她出很多建議。

就比如關於這些女嬰的事,盛則寧自知無法根治這些積年累月的沉屙舊病,隻能先想辦法把那些棄嬰收了起來,她勸說了蘇家幫忙募捐了一些錢,改建了一家舊書院成了濟嬰館,裡頭很多都是健康結實的孩子,雖然沒有那麼奢侈的母乳,但是米湯也能喂養長大,至於後麵她們如何,尚在與文婧姝商討中。

但是有一條是她們的共識,將來必然要讓她們能夠自食其力,養活自己。

關於這點柳娘子與梅二娘也願意出力,表示隻要七、八歲大能理事的孩子就能夠當幫工,賺自給自足的錢夠了。

群策群力,總會想到妥善的法子,不過眼下她們所能收到的孩子都還太小,隻能靠接濟的法子養大,指望她們能自給自足,也太強人所難。

不過讓盛則寧感到奇怪的一點在於,就在她改建濟嬰館不久,當地的縣令就連忙撥款,參與建設,一副古道熱腸、熱心為民的樣子都讓盛則寧懷疑這位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是不是哪天夜裡給人奪舍了。

還有就是不久前那個曾與她起過衝突的城守,竟然摘了烏紗帽,連追了她三天的路,跪在她麵前痛哭流涕地發誓一定痛改前非,再不做搶掠民女,傷風敗俗的壞事,若不能改正,一定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盛則寧覺得一件是巧合,兩件、三件、四件事……加在一起就是蹊蹺,大大的古怪。

她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神靈保佑,能有這麼多福至心靈的際遇。

這就讓她不由想起剛寫信不久,文婧姝有一次忽然在信裡問她,能否將她的來信謄抄給其他夥伴看,還要她寫得工整得體一些,說雖然零零散散,但也姑且算是能讓人增長見識的遊記。

盛則寧自然不介意,最多將一些更**的話,再寫到另一張紙上。

至於文婧姝把謄抄下的信交給了哪些‘夥伴’看,她就不得而知了。

盛則寧雖然不在上京城,可來自上京的流言蜚語,卻是傳得整個大嵩都知曉,看來無論是何處的人,茶餘飯後都要討論一些那些皇親國戚的私事,才算得勁。

其中皇帝的隱疾和他的失意情史最廣為流傳。

不知道從何時起,幾乎口口相傳,皇帝居然對一名小娘子求之不得,用黑甲衛在城門口堵人,還‘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下跪求和‘,無果後回宮服藥’自宮‘還放言道:若不得此女為妻,朕終身無嗣。

這則流言聽起來的離譜程度是盛則寧當場就能寫下小密信去向文婧姝考證真偽。

不過文婧姝表示並未聽過在她之後皇帝身邊有小娘子出沒,此事多半不真。

盛則寧不禁聯想到自己離開時的畫麵。

城門、黑甲衛、小娘子、皇帝。

似乎勉勉強強能對得上幾個關鍵的地方。

但是哪裡來的‘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下跪求和‘?

皇帝的風評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變得如此可憐,比她往日隻是在上京城’丟人‘算得了什麼……

至於服藥自宮是她從前沒有問起到事,嗯,雖然知道流言不可儘信,但是盛則寧還是提筆在公信的末尾綴上了一句話。

——官家身體可好?

*

上京城入了秋,便又到了秋獵的時節。

可是今年皇帝大筆一揮,親自取消了秋獵。

來詢問秋獵事由的官員愕然,連忙問皇帝緣故。

“朕要微服私訪,秋獵改挪明年。”說罷,皇帝徑自從他身邊走過,腳步還有些急切,與他平日裡穩重克製的模樣不同。

“德保公公,官家這是怎麼了?”

德保公公掃了一眼壓在桌子上的信,“哎,咱們官家’心心念念‘的那小娘子給他寫信邀請了。”

還跪在下麵發愣的官員,正是當初把’謠言‘不小心傳出去的那位,隻是他也沒有想到經過百姓的潤色,這流言會讓他每每聽到就冷汗直流,害怕哪天自己人頭不保。

所以德保公公刻意提到’心心念念‘這四個字,他下意識抖了抖,冒出一頭的冷汗。

“啊……她,她寫了什麼?”

“官家身體可好。”德保公公神情怪異地複述了一遍。

大臣滿頭霧水:“這算哪門子的邀請?”

德保公公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歎了口氣,一副高人神秘莫測的模樣走了出去。

哎,他們誰能知道。

這是快兩年裡,官家在信上看到的唯一提起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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