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傷口,大量失血。

聯合麵前幾人的神態,五條拙古猛地反應過來,他恐怕不止中了埋伏那麼簡單,那不是詛咒師對咒術師的攻擊,而是——

刺耳的警笛劃過了夜空,以作警示,以作震懾。

警察。

竟然是警察。

不可能,即便天內祗報警,總監部也可以擺平他的案子,政府對咒術界的決策向來不會過度乾預,還會給予高層和咒術師許多優待。

“拙古大人!”

心腹朝他跑來,他的動作幅度太大了,手中還拿著仿佛武器的黑色箱子,被當成了重點攻擊對象,幾步之間便被打成了篩子。

五條拙古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政府的人瘋了?他們在搞什麼?!

幾乎是每個瀕死之人都要留下重要線索般,五條拙古儘力的編寫遺言,他在被子彈射穿大腦的前一刻仍在想,如何為五條家留下最大的利益。

他用血在地麵上顫抖的寫下了“冤”字。

長老絕對不會善罷乾休,絕對會——

***

混戰之中,“天內祗”抱著妻子和孩子跳了海,如同痛苦到放棄抵抗一般,他的身形踉蹌到像是失去了生的意念的絕望之人。

他們無視了遠方的呼喊,在警察的視線內淹沒在漆黑的海水中,從頭到尾都沒有浮上來。

而另一邊,不慎暴露的伊藤沼暗罵了一聲,“警察怎麼在這兒,還有,剛才誰開的槍,得到我的指令了嗎?!”

他的跟班被槍聲嚇得抱頭顫抖,“沒有,這麼遠,我們怎麼可能能確保打中了一個小鬼。”

“老大!槍聲好像更近了?!”

“草,警察怎麼知道我們藏在哪兒的——”

倏然,港口的探照燈直直朝這邊照來,黑夜仿佛立刻變為了白天。

伊藤沼往暗處縮了縮,終於在這詭異的形勢中捕捉到了某種可能性。

“媽的,有人告密了!”

警察能夠埋伏在這邊,照明燈準確無誤的指向他們,毫不猶豫就開啟的火拚。

伊藤沼的部下驚道,“誰乾的,有人想獨吞錢嗎?”

“狗屁!是那個女人!”

危急的情況中,伊藤沼的腦內浮現出了冬陽意味深長的笑容。

草!他以為那個表情是那女人在暗示他呢!

“那女人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門戶——她從來都看我們不順眼!”

……

…………

港口的槍聲沒停,附近的居民區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黑夜中,兩大一小的人影爬上了海麵中一艘漂浮的遊艇,女人踩上油門,遊艇便迅速的駛了出去。

白色的浪花綴在遊艇之後,還沒坐穩的男人踉蹌一下摔在了座位上,一邊脫下濕漉漉的外套扔進水裡一邊氣喘籲籲的抱怨道,“怪…你是怪物嗎?從海邊一口氣遊到這兒,先

不說體力,你連換氣都沒,我想要個人工呼吸都不給!還冷酷無情的推開了我!”

冬陽回頭看了一眼他,“我看你這不是挺有生機的?”

五條千風指著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你給悟準備氧氣瓶,卻不給我準備!”

“最後不也給你吸了一口嗎?”冬陽笑道,“你冷不丁的湊過來,還佯裝深情的在水裡捧住我臉,拜托這是在晚上,你就像隻來索命的水鬼。”

五條千風抓了把自己濕透的頭發,突然轉頭,“悟,潛水好玩嗎?”

相比起他,五條悟非常的乾爽。

此時他仰頭吹著海風,雪白的小短毛柔軟的擺動著,聽到千風叫自己才轉過頭。

他用那雙剔透的眸子注視著千風,配上清冷矜貴的神情,像是在審視什麼。

“哦……”

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喜歡我媽媽。”

五條千風一噎,擺手,“去,小孩子不懂彆插嘴。”

“媽媽和我說過,我的後爸是能和她打得有來有回的男人。”

五條千風嗬嗬兩聲,身體後仰,一手搭在五條悟身後的椅背上,不動聲色的保護著他,對前排的冬陽說,“這是你的擇偶標準嗎?你喜歡能打的男人?”

“這隻是基礎吧。”冬陽脫下兜帽,甩了甩頭發,微潮的海風能起到很好的風乾作用,“不過他可能是個普通人也說不定。”

“我以為你不打算再找了呢。”

“隨緣。”

五條千風注視著前方的背影。

很多成年人的婚姻大多是“搭夥過日子”,愛情是調劑品。

而很多女人,尤其指咒術世家的女人,都仰仗著丈夫的地位來維持自己的生活所需。她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找到一份依靠,這樣才能在這個社會上立足。

五條蘭惠一開始也是如此的。

她和五條澤之結婚,當初引得不少人豔羨,後來生下了六眼,可謂是後半輩子榮華富貴高枕無憂。

但是她偏偏不,就像某個安插在特定地方的齒輪突然發揮起作用般,她開始斷絕之前的一切,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認為——包括他,他們認為五條蘭惠找到了新的倚仗,她要憑借著六眼獲得她想要的自由。

但是顯然,她失敗了。

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怎麼和家族鬥,她的失敗在他人眼中是徹底的,無法翻身的。

失去丈夫,失去孩子,失去朋友,失去下屬,一無所有。

她該再為自己找一個倚仗,比如男人,也最好是男人。

然而她沒有。

五條千風摸了摸五條悟的腦袋,“這才幾天,就叫媽了?”

五條悟躲開他的手,往前座爬去。

五條千風從懷裡摸出幾顆糖,沒濕,他丟給悟和冬陽,笑嘻嘻的說道,“太遺憾了,我以為悟會叫我聲哦多桑呢。”

悟:“占便宜的怪大叔。”

千風:“……”

千風磨牙,“小心你長成不討人喜歡的怪小孩兒。”

悟摟住冬陽的胳膊,吐了吐舌,“才不會呢,媽媽會一直喜歡我。”

“呦嗬。”五條千風樂了,“精神那麼好,完全沒被嚇到嘛。”

五條悟若有所思,“感覺……比較有趣?”

“嗯?”

“拙古的真麵目——這個。”五條悟言簡意賅,他眼神微妙的看向千風,“而且怪大叔你的演技好浮誇。”

五條千風咬牙切齒,“我才二十多歲,我才不是大叔。”

幾人含著糖,這一刻是品味著同樣的甜意的。

“接下來呢?”五條千風覺得自己總是問這句話,“你把事情鬨這麼大,怎麼收場?”

“收場?”冬陽笑了一聲,“負責收場的又不是我,有的人比我更急。”

***

五條拙古死了。

如果把五條家比作公司,他算是一個中上層領導,如今和心腹一起慘死港口,整個家族的氣氛都變得古怪微妙起來。

五條茂第一個不乾,動他的人相當於動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被茶水嗆得肺都要咳出來,然後便驚怒的要求徹查此事,並且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就要將參與此事的警官剝去職位等待牢獄之災。

“開槍的是哪幾個人,穿個衣服就把自己當成人了?!拙古隻是去港口,不管他是去探風的還是去見朋友的,被卷入警方和黑手黨的火拚無辜喪命,這種事情難道就要這麼算了嗎?!”

五條家主扶著額頭,最後還是傾向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