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渦的直徑有二十米,或更大?我無法準確判斷。那是一個大晴天,本該風平浪靜才對。
一切發生得太快,漩渦突然在海船航行的海域出現,就像是蟄伏在海麵下的怪獸突然張開血盆大口。
史蒂夫船長拚命打滿舵想要逃出去,但給我們的時間太少了。
水下黑洞的吸力太大了,二桅船最終沒能逃脫被卷了進去。瞬間,船隻顛倒。水下,一切失控,重物砸傷了船上的人。
我被桅杆砸中了腿,像極了一個蠢貨根本控製不了身體。想遊到喬與羅斯身邊,但使不出任何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船錨刺中了喬與羅斯。”
說到此處,珀爾已然臉色慘白。
痛苦與自責顯露無疑,那是眼睜睜看著親人在麵前遭遇意外死去。
沙灘上,氣氛凝重起來。
眾人都沒了適才提問時的興奮,被珀爾的講述感染得心情沉重起來。
珀爾已經不看眾人,而是眼神放空地看向大海。
“那一刻,海水被鮮血染透了。血,到處都是血。我想要張口呼喊,但開口就被灌了一嗓子血腥味的海水。
很快,卻連血腥味都沒了。所有人連帶船,被高速旋轉的漩渦卷著往下墜。眼前漆黑,聽不到海水洶湧外任何聲音。
我真的認為自己死定了,要是那樣死了,算起來也是來不及體會到痛苦地死去。誰能想到無知無覺間漂流到魯濱遜小島,再次睜開了眼睛。
我活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喬、羅斯、船長史蒂夫、藥師彼得森、大副林文、機修工凱德、廚師長大衛……所有人都不在了。他們,全都不在了啊!”
珀爾不知不覺間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一番話有些語序與用詞混亂,但那一連串的名字吐詞清晰無比。讓人覺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戛然而止在海難發生時。
她有些茫然地側頭,看向格蘭特船長等人,“其實,我也不懂,究竟為什麼到最後隻有我一個活著呢?”
這一句疑問讓沙灘上的氣氛徹底死寂。
詢問為什麼隻有一個人獨活,不知是在問誰,又能向誰索要到正確答案。
登島小隊全都麵色沉重,無一例外全被珀爾的話給影響了。
每個人無不感同身受,因為所有人至少有一次的遠航經曆,絕大多數都喜歡探險。
海難對他們來說不陌生,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故,說不定哪天就會倒黴地落到自己頭上。
有的人經曆過劫後餘生。而那種其他人都死去,孤身一人的幸存感並不好受,有慶幸但更多是悲痛。
一船人,昨天還吵吵鬨鬨,說說笑笑,今天就隻剩一個活了下來。
大海太無情,人類太渺小。生離死彆用言語表述都太蒼白,誰能保證每次都是死裡逃生的幸運兒。
珀爾似不經意環視一圈眾人的凝重神色,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猶如一道透明又朦朧的屏障,讓人瞧不清她眼底的真實。
此刻,她的心緒平靜到幾乎冷漠。
正如預先擬定的劇本,這一幕真實上演了。
海浪拍岸,沙灘敘話。一群深知大自然無常與殘忍的人群,因為懂得與親身經曆更能共情共鳴。她的全情投入成功讓所有人立刻感同身受,一下子拉近了與這群人的距離。
最高端的謊言,是真假不明。
悲憤不已地講述,控製不了地情緒外泄,其中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卻早就不重要。
幾分鐘後,珀爾率先打破沉默,神色變得堅毅,讓人覺得是努力收起了不該外露的悲痛。
還能彬彬有禮安慰眾人:“抱歉,失禮了。我一個人在荒島呆得太久,兩年半終於迎來了同類,不免有些囉嗦。
請原諒我,剛剛的話勾起了諸位不美妙的情緒與記憶。我們應該堅信意外災難總是少數,明天必是美好的。”
最後一句,珀爾講得擲地有聲,終是麵帶微笑。
登島者們全都為之一振,被這種堅韌精神所打動了。
人們都舒展了眉頭,從低落情緒中抽離。
沒有意識到短短十幾分鐘,情緒隨著一個初見者的講話幾經變動,而隻認為珀爾真情流露。更是越看這個年輕人,越覺得了不起。
對珀爾沒了初識的防備,已然帶上隱隱的敬佩與親近。
這個人孤身在荒島求生,雖然著裝簡樸,卻完全無法遮掩骨子裡的優雅光輝。
馬龍內心非常激動,忽略了剛剛人群爭搶問話,但他作為恐懼社交者沒能成功向珀爾·蘭茨先生轉提出獨家專訪的提議。
此刻,馬龍腦中就冒出一個念頭,之前幻想竟然成真了。
小島上真的出現一位大佬,彬彬有禮、博學多才、說話又好聽。他,超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