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被可以預計的利潤衝昏頭腦,提出要先瞧一瞧書籍內容選段。另外,就是談妥稿費數量。
珀爾提供稿件,又策劃了銷售書籍的廣告宣傳套路,肯定希望拿到滿意的報酬。
最終,兩人協定采取「基礎稿費+加印版稅」支付的方式。
基礎稿費折合英鎊一千五,在出版前就支付。加印的版稅以書籍銷量的不同,對應不同版稅率。
如果第一個月的銷量破三十萬冊,以11%的版稅率支付。如果年底前破百萬,就再追加一筆分成。
粗略計算,假如這本書能銷售百萬,珀爾就能入賬一萬多英鎊。與艾倫早前的一口價一千三英鎊相差了一個零。
兩人簽了合約,達成一致意見。
——這件事要做,速度必須快!
在一周內印刷足夠量的書籍且送到各分銷商手中,利用報紙炒熱度進行鋪天蓋地式宣傳。
以閃電戰的方式打《倫敦時報》一個措手不及,不給艾倫有從中作梗的機會。
皮克表示印刷、分銷等渠道都沒問題,但有一點這本書從英語版變為法語版的翻譯需要時間。
珀爾示意完全不必等。
她是有備而來。小半年的海上航行,有一群學者能給專業指點,有這樣的資源當然是把幾種語言版本都給搞定了。
這是在法國巴黎率先出版,沒有任何語言問題。
《歐美人少的四十九個理由》,這種博物類科普讀物麵向大眾,本就是要使用通俗化用詞。等將來橫渡重洋在東方出版譯本時,再來考慮白話文與文言文的翻譯問題。
書,內容搞定√
印刷、銷售渠道搞定√
宣傳策略擬定√
一場由珀爾與皮克合作的圖書出版偷襲戰,就在英吉利海峽那一端巴黎悄悄開始了。
於是,這七天以來,皮克連軸轉。
直到今天新書運輸到分銷點,他才稍稍鬆一口氣。
珀爾瞧著皮克還有力氣開玩笑調侃遲到與否,看來這人還沒累到極致。
她很有禮貌地致歉:“我的早到,讓你的準時成了遲到,真是很抱歉呢。另外,請原諒我的嚴謹,我們相約於此不是約會,而是約見。”
這語氣與措辭,似乎有一點點歉意,但肯定不多。
皮克也不在意被調侃,把咖啡杯朝桌邊移了移,將八份不同的報紙攤到了桌麵。
六份巴黎發行,兩份倫敦發行,從不同角度報道了珀爾的新書《歐美人少的四十九個理由》明早發售的消息。
這些報道有對珀爾的訪問、有純廣告。
還有看似中立實為新書宣傳的對比研究——以《歐美人少的四十九個理由》為例,先以哪種語言出版背後的社會現象分析。
今天,皮克一早起床就讓管家將所有相關報道都買來。
他在這些文字稿被刊印前就看過了,但還是沒忍住要再看一看印刷後的實物。
皮克再看珀爾,這人不緊不慢地喝著咖啡,絲毫不為新書即將接受市場考驗而心焦。
“新書發售的消息今天全麵鋪開,你居然沒買報來看一看?難道喝咖啡就能讓你忘卻所有煩惱了。”
“喝咖啡,總比生吃蟲子好。”
珀爾說著,還特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皮克卻嘴角一抽,神色有些不自然窘迫。
生吃蟲子是什麼梗?
那就要提到七天前兩人初次見麵。
皮克提出必須審閱書籍的質量。給他看一個片段,在確定寫作內容過關後再談稿費。
珀爾給出了《歐美人少的四十九個理由》其中一節,描寫人類走進大自然時可能會遭遇的挑戰。
大致是說「蟲子懂得使用炮火攻擊嗎」?
當你去倫敦郊野踏青,在樹皮下發現一種13至20毫米左右的甲蟲。
粗略觀察,它有著黃褐色的頭部,棕紅的觸角,前胸背板黑色且兩側有黃斑。
這蟲子有點麵生。你的好奇心起來了,決定抓來一隻先嘗嘗味道。
剛把蟲子送入口中,嘴巴內響起一陣的爆裂聲。
舌頭、上顎、牙齦等處突然感到一股刺激性灼傷。那隻甲蟲仿佛在你的口腔內部架起一門火炮,對給它關禁閉的密室一頓突突突。
彆“仿佛”了,把懷疑的語氣去掉。
這不是食用蟲子後產生幻覺,你就被蟲子的火炮攻擊了,因為你傻膽大地含住了氣步甲蟲。
氣步甲蟲在受到攻擊後,腺體分泌的對苯二酚與過氧化氫被加入催化劑,形成了一種火炮武器。
吃一隻氣步甲蟲沒法被它的火炮殺死,但毫無疑問會讓想生吃嘗嘗味道的人大吃苦頭。
什麼?
你不是傻子,不可能搞這樣的嘗試?
珀爾確定,說這話的不少人在口是心非。
她太了解人的好奇心。
以往,在互聯網時代匿名相關調查問卷中,收到了到嘗嘗蟲子味道的親身經曆稿件。怎麼勸也沒用,總有一群人在花式作死的道路上前仆後繼。
同類最了解同類。
某種意義上,珀爾何嘗不是瘋狂冒險家,知道什麼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當時,皮克讀完選段,脫口而出問“你是不是找私家偵查過我?”
這下,等於不打自招。
皮克嘗過氣步甲蟲,而且遭遇過蟲蟲火炮才會有這種反應。
但他拒不承認是好奇心作祟,嘴硬地說是在樹下乘涼,迎麵的風吹來一隻蟲,剛剛好跑到了他正說話的嘴巴裡。
珀爾繼續繼續說到,“您決意簽下合約時,是信心滿滿的,對我的書籍內容給出了高度肯定。同時,你做出了一串分析認為這本書必然會一炮而紅。
您說博物學書籍火爆是必然,它滿足很多人的心理訴求。
首先,預備踏上旅途的人為求不要兩眼一抹黑,想先瞧一瞧當地風俗。
騰不出時間旅遊的人也會讀一讀。或豐富聊天談資,或認為哪怕無法實地遊覽先了解一番也是好的。
另外,身處巴黎這樣的大城市。越是得不到,越是向往自然與遠方。這本書的出版是順應時代洪流而生,沒有不賺錢的道理。”
珀爾複述了這一大段,三連反問:“如此精準到位的分析,是您說的,您忘了嗎?七天前,您躊躇滿誌,怎麼到大幕開啟時就緊張了?您與我簽約的原因是認為我的書充分把握住了讀者需求,不是嗎?”
皮克承認這些理性分析是兩人合作的原因。
但有的事該怎麼說呢?
其實,還有隱秘的理由。其實氣步甲蟲的描寫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很想看看新書發表後有沒有同好書迷出現。
珀爾看著皮克保持古怪的沉默,她仿佛沒有任何戲謔地繼續讚美。
“皮克先生,彆發愁了。精準的市場判斷力,您有了;超越常人的運氣,您也有了。否則也不能剛好無意間撞上一隻氣步甲蟲落到你嘴裡。這足以證明您是被上帝庇護的,新書發售會順利進行。”
皮克:這段話乍一聽挺正確,但總覺得哪裡都不太對。
他究竟是中了什麼邪,一開始聽聞“魯濱遜二世”的消息時,竟然認為珀爾·蘭茨是英勇神武的正派人士?!
被這樣一攪合,倒是忘了最初的緊張,新書發售情況會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