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後, 宗蘭簡單捯飭了一番。
拿起黛色和藕粉色, 兩身衣服給子墨看, 問道:“哪個更好?”
而子墨已經準備好——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衫, 剪裁精良的黑色呢大衣, 和一雙鋥亮的黑皮鞋, 從頭到腳,每一件從製作,到維護, 都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穿在身上, 整個人精神抖擻。
隻是一身像是要叼根雪茄才相稱的裝扮, 手上卻抓了一把瓜子。
自從堂哥來過後,這個人便忽然被傳染, 也愛上了嗑瓜子。
拿一把瓜子, 輕輕搭著書桌邊坐著, 兩條修長的大長腿支在地上,側過臉來看宗蘭, 一邊嗑一邊給宗蘭提意見:“深色。”說著,又油嘴滑舌道, “你穿深色衣服好看, 有一種大氣、莊重之感。”
宗蘭便換上了深色那一件。
又套上一件灰色大衣, 塗了個紅唇,同子墨出門去了。
兩人並肩走在遊廊上,而一貼近,便發現子墨個子真高, 宗蘭抬眼望了她一眼,目測像是有一米八二。
子墨的臉不是圓臉,也不是尖臉,而是一種有棱有角的臉。
人偏瘦,下頜處棱角分明。
有那麼一瞬間,宗蘭感到心動了一下。
隻是覺得那個常常像小孩一樣的、沒什麼出息的小男生,在此刻忽然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兩人一同行走。
宗蘭問了一句:“對了子墨,宗惠、宗盛也要上學了,得給他們置辦點文具,你知道什麼地方有賣嗎?”
子墨依舊嗑著瓜子:“雜貨鋪,一會兒帶你過去。”
“好。”
到了大門口時,司機已經備好了車。
見兩人走出來,司機叫了聲:“少爺,少奶奶。”
子墨走過去開了車門,扶了宗蘭進去,而司機見子墨已經做完了自己要做的事,正要上駕駛座開車,子墨便從身後一把抓住了司機的後衣領:“你回去吧,我自個兒開。”
司機一臉不信道:“您行不行啊,這跟您那自行車可不一樣。”
子墨道:“有什麼不行的,我在北京什麼車沒開過,你開過沒開過的,我都開過了。行了,回去歇著吧。”說著,嗑完最後一顆瓜子,把瓜子皮往地上一扔,拍拍手便上了駕駛座。
宗蘭也有些不信道:“你行不行啊?”
而子墨隻是側身上車,動作熟練地發動了車子,開口道:“您坐穩了,我開車的時候您彆瞎叫喚就行。”
宗蘭道:“那可你彆瞎開,開穩當點兒,彆給我搞急轉彎、急刹車什麼的,就是沒出事故,再嚇著孩子。”
子墨道:“得嘞!”
這車上又沒有安全帶,又沒有把手,宗蘭不安了一會兒,隻是見子墨開得還挺穩,這才安下了心來。
車前,子墨一邊開一邊念叨:“雜貨鋪是吧……”說著,開到了鬨市區,見到一家雜貨鋪,門麵還挺大,便靠邊把車停了下來。
宗蘭跟著下了車。
走近店麵,子墨走在前,問了一句:“有沒有鉛筆,鋼筆什麼的?”
小二道:“有!我這就給您找。”說著,翻出鉛筆、鋼筆,又見這對夫妻穿著打扮闊氣,便又趕緊問了一句,“像鋼筆水啊、鉛筆盒啊、本子啊、橡皮,這些東西要不要?”
子墨道:“要,都要。”
小二便又翻出了一堆東西來。
子墨從中挑出四塊橡皮、十把鉛筆、兩瓶墨水,和足足有一尺高的本子,放在一邊,而後一根手指在那幾款鋼筆中挑挑揀揀,對小二道:“這都不怎麼樣啊,有沒有好點的?”
小二道:“這位爺,這已經是咱們店裡最好的了,都好使!”說著,把筆帽拔了道,“您瞧瞧這筆尖,寫起來保準順滑!要不您試試?”
他哪有功夫試,隻是問:“哪個最好?”
小二奉上一款,說:“這個!這個最好,五毛一支。”
子墨便在其中挑了兩支,念道:“行,先這樣吧,等以後我這個姐夫發達了,再給他們買好點兒的。”
鋪子不大,人又多,宗蘭便被擠在了後頭,一看子墨這架勢,便從後頭拽了拽他的後脖領:“哎,哎,你乾嘛呢?”
“買東西啊。”說著,子墨又問道,“有書包沒有啊?”
“有!”說著,小二十分殷勤地奉上一款書包,“這個啊,就是咱們店裡質量最好,賣的也最好的了。”
子墨便道:“拿兩個吧。”
而宗蘭,好不容易才在後頭插上一句話,問小二道:“這個多少錢?”
小二也不想理她。
知道前麵這位爺才闊氣,後麵那位太太,肯定是想攔著不讓買。
宗蘭又問了好幾句,小二才答了一句:“這個七毛。”
宗蘭便道:“七毛錢?這不就是一個破布袋子上麵縫了一根兒繩?賣七毛錢,你們這不是坑人呢嗎?”
一個七毛,兩個一塊四……
都快趕上一個人一個學期的學費了……
宗蘭便趕緊拉住子墨:“書包彆買了,家裡什麼料子沒有,改明兒我給他們縫兩個。”說著,拿起書包,看了一眼上麵的針線,“就這個破玩意兒,看上去也沒多難縫嘛!”
子墨道:“你縫的東西能好看嘛!”
聽說之前,為了拉扯弟弟妹妹,宗蘭還會幫人家做一些針線活兒,也會做些小物件拿到集市上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