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落月心中凝聚的情緒還未完全散去,????眼前便有劍光颯遝一閃。
下一秒鐘,一道身著淡色劍袍的身影收起飛劍,穩穩地立在了她的麵前。
言落月揚起頭來,????便看見江汀白如釋重負的麵孔。
江汀白表情沉靜,????裡麵浸著一絲言落月看懂的高深神情。
他的目光依次從言落月和沈淨玄身上劃過,忽然問道:“我贈給你們兩個的劍符,????你們還帶著嗎?”
嗯?劍符?什麼劍符?
言落月疑惑三連,????手下意識摸進儲物袋裡,????有點疑惑地舉起一隻醜到模糊的草編,????試探問道:“這個?您是說是編來玩的嗎,????先生?”
實相瞞,異火粉粉還挺喜歡這個草編,????現在還躲在裡麵玩呢。
在言落月伸手摸儲物袋時,江汀白的臉色本來已經微可查地變了。
直到聽言落月把話說完,????他動聲色地鬆了,????神情重新恢複緩和。
至沈淨玄,她雙手合十,????衝江汀白微微一禮:
“阿彌陀佛,家人打誑語。貧尼實在沒有見過劍君的劍符。”
江汀白微微一笑,????旋即改:“是我記錯了,沒有劍符。”
並未對這個的插曲進行解釋,????江汀白低頭看言落月,吻略略放輕了。
“你消失了足足兩日,你的族人和先生們都在找你。我數次在此巡回,????直到半刻以前,感受到你的息突然現,這才能及時趕來。”
說到此處,????見言落月渾身掛滿儲物袋,一看就知道有所奇遇,江汀白像是怕驚嚇到她似的,將聲音放更加輕緩。
“——之前可是現了什麼意外?這兩日間,你都去了哪裡?”
言落月本來就想把這件事報給歸元宗的先生,如今作案現場就在旁邊,這是現成的嗎?
雖然已經一天沒睡覺,但一提到這個話題,言落月還是當場困了。
她先是扒開草叢,指著那個魔族陣,對著江先生好一頓滋兒哇。
隨即又摘下己身上的儲物袋,示範地拆開一份儲物袋,亮已逝修士的身份信息,建議了許多bb。
說到中間奇幻詭險之處,聽江汀白瞳孔微縮,手掌搭上劍柄,嘴唇也略略繃直。
耐心地聽言落月講完整個過程,江汀白又將征詢的眼神遞給沈淨玄。
“貧尼沒什麼要說的了。”沈淨玄努力回憶了一下,承認言落月的說書天賦一流,“整個過程她都說了,沒有遺漏。”
言落月一頓輸之後感覺有點渴,連忙擰開隨身的竹杯補補水。
她當然會有說書天賦啦。
要知道,魔物卡的所有文案台詞,幾乎都是言落月一手設計的呢!
江汀白並指為劍,繞著陣外圍隔空劃下一道寸深的劍痕。
旁人站在此地十餘丈外,都能感覺到此地劍意森森,可冒進。
原本隱蔽無痕的窩居,就被這樣鮮明地凸顯來。
做完這件事後,江汀白重新喚飛劍,將它放寬放。
等言落月和沈淨玄依次登上飛劍後,他才一躍跳上劍尾。
“先送你們回去。放心吧,先生和其他人會解決這件事的。”
非常順手地拍拍言落月的腦袋,江汀白歎了。
“這兩天來,你姐姐一直在找你。她雖然和你並非一母同胞,但血濃水之情,縱然親身父母,亦難企及。倘若她激動一……咳,你要忤逆。”
言落月一聽這話,當場吸了冷。
在搖幻樹林裡看到的擀麵杖幻影,重新浮上心頭。
慘叫一聲,言落月瞬間下蹲,一把抱住江汀白大腿:“先生救我!”
——如此沒息,她和一遇到事就喚“相父”的阿鬥何異!
算了,阿鬥就阿鬥吧,劉禪好歹是然死亡的。
她還隻是個龜龜,想被雨姐錘成手打龜丸啊。
江汀白搖了搖頭。
有那麼一個瞬間,言落月還以為己要完了。
下一刻,江汀白道:“此事錯在你,我會儘量替你轉圜。”
一瞬間,言落月如聽仙樂耳暫明。
江先生的飛劍速度奇快,好像轉瞬間就行駛到了目標地點。
剛剛跳下飛劍,言落月就看到言雨紅著眼眶,發瘋般朝己跑來。
一內斂溫柔的雨姐,如今連鬢發都是亂的。
龜族來有股泰山崩眼前而色改的佛,但言雨來回張了幾次嘴,卻都更咽地說話來。
“……雨姐。”
好像隻是一眨眼的工夫,言落月就被言雨珍惜地抱在懷裡。
感受到相貼的軀體傳來一陣陣抽噎和顫抖,言落月心中絞痛,忍地來回撫著言雨的後背。
“雨姐,你彆哭了。”言落月聲地說,“要然,你還是揍我吧。把我錘成手打龜丸都行。”
言雨紅著眼睛,從言落月肩膀上抬起頭來。
她抬起手,並沒有打言落月,而是心地攏起姑娘的碎發,彆在言落月的耳後。
“我給你起名叫落月,是希望你能如落月之木般延益壽,卻又怕名字太大,折了你的福。”
“我給你起名叫二蚱,是希望你像昆蟲族一樣生生息,卻又怕這名字太微薄,當真如草芥般泯滅。”
言雨一邊說著,一邊溫柔而珍惜地撫摸著她失而複的孩子的臉蛋、肩膀、後背。
“你雖說是我的妹妹,卻也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可我在族中負責孵事宜多,也從沒見過你這樣聰明靈巧、這樣惹人喜愛、這樣難以養活的幼仔。”
說到最後,言雨發一聲悵然的、撫心問般的歎息。
“落月,姐姐要怎麼做,才能養你平平安安的大——姐姐要怎麼做呢?”
言雨果然收了眼淚,沒有再哭。
可是鹹澀的水珠卻像是傳遞到了言落月眼睛裡,斷線珍珠般掉了下來。
“放心吧,雨姐,我沒事了,我真的沒事了……我以後再會有事了。”
————————
直到第二天一早,言落月上學時,順路去江汀白的辦公室報了個到,這才知道昨夜裡言雨為何如此擔憂。
“有消息傳來,雲寧大澤混入了一隻千麵魔。”
江汀白垂眸凝視了言落月一瞬,從她的表情中看見了恍然:“唔,你應該知道千麵魔是什麼。”
畢竟,那套基礎魔物的科普卡牌《魔物殺》,就是由言落月一力煉製的。
是的,言落月清楚。
她在聽到“千麵魔”這個名字的時候,就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這是一種非常善幻形的魔物,可高可矮、可胖可瘦、可美可醜,千變萬幻,防勝防。
它最常用的殺人手段,就是變成旁人親人朋友的模樣,將人單獨引開。
隨即趁人備,一爪挖了對的心臟來吃。
所以在千麵魔手上喪命的修士,往往一死就是一對。
要是言落月這兩天隻是單人失蹤,或許言雨還沒那麼慌。
但言落月偏偏是跟沈淨玄一起失去蹤跡。這令人懷疑,她們是否著了千麵魔的道。
事實證明,那隻行蹤未知的千麵魔沒把她倆怎麼樣。
但在這期間,她們經曆的另一種魔界生態,也沒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給言落月補上了最新傳言後,江汀白便動聲色地催言落月回去上課。
當然,在言落月離開之前,他作為言落月的先生,仍然帶著滿懷的祝願之情,替言落月掛了一隻辟邪的草編貔貅在衣襟上。
言落月:“……”
言落月欲言又止。
要是聽到江汀白親說那是一隻貔貅,她還以為江汀白編了個鐘馗來。
這一刻,言落月真的是很想跟江汀白說:先生,您清醒點!
要知道,江汀白學了一時間才學會編狗,又花了兩時間才學會編貓。
現在一下子就跳到貔貅這麼高難度的作品上,先生您覺您有點叛逆嗎?
這一刻,言落月終深深地理解了巫滿霜。
她的精神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在一件事上和蛇蛇達成了驚人的同步。
那就是——咬舌尖真是個好文明。
起碼現在言落月咬住舌尖,硬生生把己已經頂到嗓子眼的評價,給直接咽回了肚子。
——她差點就要問江汀白:先生,您是上輩子犯了什麼大罪,所以這輩子才要等狗舔完了麵、等雞啄完了米、等火燒融了鎖,草編手藝能進步一點點嗎?
…………
回到教室後,第一節就是馮圓的課。
從上次魯家少主蓄養異母魔露餡以後,學堂時時就會來一節魔物科普課。
馮圓正是這門課程的主要負責人,課程內容往往根據當前熱點而定。
比如說,她這次講解的內容,就是千麵魔。
在馮圓的講述裡,千麵魔之所以如此可怕,是因為它們身上的魔極淡。
千麵魔一旦作人形,除非元嬰以上修士用神識探查,然普通人極難把它們和易容成的本尊區分開。
幸而千麵魔種族天急躁,偽裝也隻是為了狩獵,手後往往直接抽身離去。
然的話,以它們可以隨意混入人群、冒充旁人親友的特,還知要鬨多少軒然大波。
但饒是如此,這樣一個可能隨意作己、作身邊的同窗朋友、作最為親密的父母愛人的存在,仍然讓人心有餘悸。
就像是一柄高懸頭上的利刃,知何時便會刺落下來。
“但關如何防範千麵魔,元嬰以下修士也並是全無辦。”
馮圓話鋒一轉,屈起指節敲了敲背後石板。
聽完關千麵魔的內容,班級同學們正處在擔憂之中。
馮圓剛剛抖了個包袱,立刻惹大家精神一振,眼巴巴地看她。
馮圓認真道:“論起個體能力,千麵魔並眾,隻是利用人們對熟悉麵孔的信任,進行了其意的偷襲。”
“所以,隻要能識破對並非我們真正的親友,各位便會受到戕害。”
有同學立刻接:“那要怎麼才能識破呢?”
馮圓莞爾一笑:“這要看你們己呀。你們和親朋好友之間,一定有彼此都知道的回憶。大家可以在交談裡,動聲色地拋問題,聽聽對怎麼回答。”
說到此處,馮圓笑容變,眼尾處勾的神色裡卻有一絲狡黠。
言落月仔細想了想,便對這一絲狡黠心領神會。
是的,馮圓狡猾地留下了一個尾巴讓大家己領悟。
——注意,馮圓說是“聽聽對能能答上”,而是說,“聽聽對會怎麼回答。”
因為在那個場景裡,最重要的並非是問題的答案,而是熟悉的人,對問題該作的反應。
就比如,言乾對桑戟說:“落月是我妹妹,又聰明又可愛。”
而桑戟回答:“對啊,是你妹啊,你妹是又聰明又可愛啊。”
這個答案,當然是正確的。
但言氏兄妹一定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桑戟被千麵魔給掉包了。
畢竟,沒有條件反射說“我,我,咱!”的戟哥,必然是一個虛假的戟哥!
馮圓悠然道:“千麵魔隻能模仿來畫皮和嗓音,卻無模仿一個人真正的質和記憶。所以說,有的千麵魔剛剛露麵,就會被熟人識破。因為它隻能描摹皮囊,卻能模仿一個人真實的精魂。”
在臨近下課的時候,馮圓給大家布置了一個執行作業。
她要求所有人都用課上講到的手,對己身邊的人進行兩三次確認。
在千麵魔被抓捕到之前,大家要儘快熟悉這種保手段。
…………
言落月早就猜到,這種實踐式的家庭作業,對言乾和桑戟來說,完全就是彆心裁的新遊戲。
果然,才剛剛到吃午飯的時候,這倆人就已經對著演上了。
桑戟端起筷子,故意板起臉來,表情肅穆地發起了試探。
“哥們兒,你必須嚴肅回答我這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了你是人是魔的身份。”
“——聽好了,請回答,你昨天中午那碗飯,總共吃了多少粒米?”
言乾:“……”
言落月:“……”
誰能記清己一頓飯吃了多少粒米?
桑戟怎麼乾脆問言乾,他這一輩子一共吃了多少個饃饃?
言乾緊握雙拳,目露悲憤,咬牙切齒道:“鱷毒啊,真是鱷毒。我怎麼可能記清我昨天中午——嗯?對!”
言乾忽然回過神來:“昨天咱倆一直找妹妹來找,中午隨便啃兩個窩頭打發的,根本沒吃米啊。”
“好哇,兄弟,你耍我!”
沒想到這事還跟己有關,當事人言落月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桑戟筷子一拍,笑前仰後合:“行,挖個坑就知道跳,你已經替己的身份做了最有力的證明。”
言乾摩拳擦掌,虎視眈眈:“你看我的。”
桑戟挑釁地勾勾手指:“來來來。”
言乾想了想,很快就一拍手:“這樣吧,你站到教室中央,大聲重複一遍《魔物殺》裡,大棒魔勝過食腦魔後的經典台詞。”
桑戟:“……”
桑戟震驚道:“龜詐,太龜詐了吧!”
知曉那句台詞的言落月,也忍住用手捂住了臉。
說真的,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既視感也太重了吧?
桑戟和言乾,這倆人完全是把馮圓布置的家庭作業,給硬生生玩成了真心話大冒險啊!
言落月嘴角一抽,心想等到千麵魔被抓住後,她或許可以煉製一套真心話大冒險版簽筒。
沒準還能夠取代酒令遊戲,成為聚會中的一大霸主。
知妹妹心裡已經在琢磨新的生財之道,桑戟正處僵局之中。
言乾就在一旁,“好心地”用風涼話催促他。
“哥們兒,你應該是千麵魔變的吧。如果是千麵魔,那肯定沒玩過魔物殺。但我的好兄弟桑戟,他玩大棒魔玩賊溜!”
用能撕碎對手的鱷魚眼神怒視了言乾一眼,桑戟深吸一,站到了教室中央。
他模仿著大棒魔卡牌戰勝食腦魔卡牌後的特殊語音,粗聲粗地笑了起來。
桑戟一字一頓地棒讀道:“哈哈哈哈,對你而言,俺永遠是無敵的。因為俺就沒有腦子!”
言落月:“……”
言乾連連鼓掌:“哈哈哈哈哈精彩!非常像!兄弟,我拿頭給你保證,你肯定是千麵魔偽裝的!”
桑戟獰笑一聲,一把抄起桌上的饅頭,以滅的勢把它懟進了言乾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