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明瑾帶著臨川,先去了房屋中介中心,找中介說了房子的問題。
“你們家的房子,雙層獨棟,又在縣城的中心地段, 是能買個好價錢,不過房子現在有人住著, 他們要是不肯搬,後麵還真挺麻煩。”
明瑾將房產證複印件資料交給了中介,乾淨利落道:“你們做中介的,這類情況遇到的還少嗎,辦法肯定不用我來想。”
對方笑了笑:“這個是有辦法,不過費用得另算。”
“行,我就交給你們了。”明瑾說:“隻是有一點, 不要傷人犯法,彆的我不管。”
“那肯定不會,我們這也是合法的, 叫什麼來著合法清退。”
明瑾簽了協約,結賬走人,事情辦得乾乾淨淨順順利利。
臨川站在房屋中介所外麵, 高高的個兒,英俊的容貌, 引得路過的老少姑娘紛紛回頭觀望。
明瑾走過去,笑著說:“妥了, 走吧,中午姐姐請你去吃點好的。”
她帶臨川來到一家烤鴨店坐下來,烤鴨店生意不錯,中午客人絡繹不絕。落座以後,明瑾向臨川介紹道:“這是我們當地的特產,鹽酥烤鴨,跟一般的烤鴨不大一樣,皮兒又酥又脆,特入味。”
臨川挺不好意思:“我跟你過來,也沒有幫到你什麼忙,還讓你請我吃飯。”
“你幫我挺多的呀。”明瑾說道:“你泡的枸杞紅糖水,特彆甜。”
“那我們這就回去了嗎?”
“明天回吧,今天我帶你四處轉轉,醒醒是有意要給你放假,結果跟著我跑事情,倒像是出差了。”
明瑾給他包了一塊烤鴨,蘸了醬遞到他的盤子裡。
“彆這麼說,跟你在一起,我去哪兒都好。”
她笑笑,也不言語。
吃過飯以後,明瑾帶著臨川去了鄉裡,走過一段泥濘崎嶇的山路,繞過了幾個山坳。
“這裡風景挺好的。”臨川沒話找話:“空氣也不錯。”
明瑾沒有搭理他,看上去心情不大好,臨川以為她隻是想散散心,所以也安靜下來,默默地陪在她的身邊。
走到一片小竹林地,斜坡之上有兩座墳塋,其中一座有墓碑,而另一座沒有碑,雜草叢生。
明瑾的腳步停了下來,手揣兜裡,站在墳前,默默地看著它們。
臨川也陪著她,好奇地問道:“這是你的親人?”
“有碑的是我媽,沒有的是繼父。”
“噢。”臨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繼父抽煙厲害,得肺癌死了,墳是我媽造的。”明瑾的嗓音低沉而冷冽:“開始有墓碑的,讓我給拆了。”
一陣風過,竹葉沙沙作響。
“我唾棄他,我還想把他的墳拆了,把他的骨頭丟河裡喂魚。”明瑾惡狠狠地瞪著那座無碑的墳塋:“可是後來我想,魚有什麼錯,吃這種人渣的肉,惡心,就讓他爛在泥地裡吧。”
她的眼淚不知不覺順著臉蛋滑落,聲音卻依舊平穩:“那是我十四歲那年,我媽就在隔壁屋裡,她什麼也不說,不管我怎麼叫喊,求她救救我,她無動於衷,我妹妹就在邊上,她哭著跑過來,想要抱住我,繼父一腳把她踢開,她不敢過來,連眼淚都被嚇壞去了,她就這樣看著她才七歲!”
“有天晚上,他喝醉了又要欺負我我逃到村裡,我想求小姨和姨父幫幫我,收留我,可是他們連門都沒有開。漸漸的,我知道,誰都靠不住,我隻能靠自己,我退學了,去城裡話劇團打工,半工半讀念了中專的藝術學校,把我妹妹也接過來,遠離那個禽獸。”
“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裡,我誰都沒講,後來有天晚上,我喝醉了告訴了江致,他建議我報警,他說惡人應該受到懲罰。”明瑾咬牙切齒地說:“可是他還沒等來法律的製裁,老天爺倒是先把他收拾了。”
臨川用力地攥住了明瑾的手,將她擁入懷中。
她身體繃得那樣緊,就像被拉到了極致的皮筋,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跟皮筋會徹底繃斷。
臨川湊近了她淚痕交錯的臉,輕輕地“噓”聲安撫,試圖讓她的情緒冷靜下來。
這也是臨川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作為一個男人,他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這種疼惜和憐憫的情緒能量,直接讓他產生了由身體到心靈的某種改變。
“本來這件事,我不打算說,就爛在心裡,省得惡心彆人。”明瑾用力擦掉了臉上的淚花,緊緊攥著臨川掌腹:“我現在把這件事告訴你,希望你能明白,我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一團糟,我怎麼能帶給彆人幸福。”
她輕輕推開了臨川,咧了咧嘴角:“算了吧,小陸哥,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回去的路上,她走在前麵,而他跟在後麵,一句話都沒有說。
那天晚上,趁著臨川睡著了以後,明瑾偷偷從冰箱裡取出一瓶酒,來到陽台邊。
這幾天她一直忍著,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酗酒,那是她最不堪的一麵。過去無數個漫長的夜裡,不喝酒便難以入眠,這兩天他陪著,竟然莫名睡得安穩。
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男人在身邊,連空氣裡都帶著安魂鎮定的因子。
今晚明瑾忍不住了。
小城的夜晚格外寧靜,幾處闌珊的燈火也將熄滅,晚風輕撫,帶著一絲涼意。
明瑾倚在陽台邊,剛要打開酒瓶,陽台的玻璃門被推開,臨川平靜地看著她。
他穿著短褲,上半身是一件運動款的體恤,頭發有些蓬鬆淩亂,看上去很有少年感。
臨川走過來,不由分說地奪過了她手中的酒瓶。
“生理期,不可以喝酒。”他的嗓音非常生硬。
“假裝睡著,騙我。”明瑾眼尾一勾,聲音裡帶了些許不滿:“你演技怎麼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