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仇恨(1 / 2)

坤寧 時鏡 8355 字 9個月前

“得了先生傳令後, 本是要即刻前去的。隻是將去時,聽下麵人來回,周寅之去過了長公主殿下那邊, 說了會兒話, 好像還給了什麼東西。”刀琴屈膝半跪, 在台階下埋著頭,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握得緊緊的, 似乎極力想要忍耐住什麼, 可仍舊紅了眼眶, 啞著嗓道, “叫他們繼續留心後, 方去找周寅之。可我去時,我去時……”

他去時,周寅之已在尤芳吟屋舍之內,持刀將人挾持。

尤芳吟有多重要, 他豈能不知?

周寅之有人質在手便立於不敗之地, 刀琴固然是武藝不俗, 三番兩次欲要動手,可因為尤芳吟在對方手中, 屢屢出險,隻恐傷了人。

投鼠忌器者, 未免束手束腳。

對方一路能爬上錦衣衛副指揮使之位,本也不是什麼庸才。電光石火間一次交手,刀琴險些被其一刀削去腦袋, 幸而他及時退了一退, 方才隻劃了臉。

然而也就是這一退,給了周寅之機會。

在那一刻, 這人的狠毒與不擇手段,體現得淋漓儘致――

他竟毫不留情地一刀從尤芳吟後心捅入。

染了血的繡春刀鋒銳地貫穿了她的身體。

刀琴彼時渾身冰寒,所能做的隻是衝過去將尤芳吟接住,慌忙按住她的傷口,試圖喊大夫來救。而周寅之,則趁此機會逃脫,順著後院的院牆翻出去,沒了影子。

謝危腰腹間的傷痕還未完全愈合,本該在屋中靜養,此刻卻立在廚房中,慢慢將一小碟新做的桃片糕放進食盒。

門外正是午後。

陽光懶洋洋照著,卻叫人覺不出半點暖意。

薑雪寧已獨自在屋內待了一整日沒出來。

尤芳吟出事的那晚,她用力地抱住那漸漸冰冷僵硬的軀體不鬆手,誰也沒辦法勸她,把她拉走。最終還是燕臨回來,徑直先將人打暈了,才送回房中。

整個府邸一片兵荒馬亂。

最為詭譎的是即刻傳令封城後,竟無周寅之蹤跡。直到子夜查過先前各處城門輪值的兵士,才揪出一乾已被周寅之拉攏賄賂之人。原來從將軍府離開後,周寅之沒有耽擱半點時間,徑直出城逃命去了。

人死了。

凶手沒抓著。

次日蜀中和江南的消息終於姍姍來遲,報稱早在半個月之前,任氏鹽場與江南相關商會,皆先以參與謀逆之罪收監入獄,如有反抗者先殺以儆效尤。隻是一則對方動手太快,下手太狠,連敢往外通消息的人都不剩下幾個;二則周寅之勒令圍城警戒,嚴防死守,扼住官道,幾乎斷了往西北去的消息;三則路途遙遠,若不經朝廷驛館以加急方式傳信,尋常消息要到忻州,少說得有一個月。

而周寅之也深知這一切。

查抄的事情留給錦衣衛和官府做,自己則單槍匹馬來了京城,演得一出虛與委蛇的好戲,伺機向尤芳吟下手,奪走印信,以便取得其餘存放在各大錢莊、票號裡的萬貫之財。

如此雷霆萬鈞的手段,明麵上是周寅之,背後卻必定有帝王的支撐。

可薑雪寧醒來,聽了回報後,隻是木然地一聲:“知道了。”

她把旁人都趕了出去,隻把門關起來,什麼人也不想見,什麼消息也不想聽。連送到房門外的飯菜,都已經放涼了,卻不曾見她出來過一次,更不曾動過半筷。

謝危沒有抬起頭來看刀琴,隻是搭著眼簾道:“周寅之動手之前便料到,在追殺他和救尤芳吟之間,你必會放棄前者,選擇後者。此人的心腸比你狠毒,並不出人意料。”

刀琴卻不如此以為。

他臉頰上的刀傷尚新,幾乎沒忍住眼眶發紅:“倘若屬下去得早些,或者晚些,尤姑娘都未必會遭他毒手。是我落人算計,束手束腳,才害了尤姑娘……”

刀琴跟著謝危的時日雖然久,見過的事情也不少,可生平少有對不起人的事,更何況是這樣的一個姑娘家?

他到底還是幾分少年心氣。

氣憤與愧疚,儘數湧來,壓得他抬不起頭,竟然掉了眼淚。他又不管不顧用力去擦,動作裡隻有一股壓抑的狠勁兒,看上去格外狼狽。

謝危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卻道:“你沒有錯,彆跪著了。”

旁邊的劍書也不大看得慣他這少見的孬種樣。

他走上前去,要用力拉他起來,皺著眉訓他:“有什麼好哭的?哭能把人救回來嗎?!”

謝危隻道:“把凶手抓了,以祭亡者,方是彌補之道。”

刀琴不肯起身,隻咬著牙道:“刀琴願為效死!”

謝危將食盒的蓋合上,也不管他二人如何折騰,拎了食盒緩緩從他身邊走過去,隻淡淡道:“且候些時日,等寧二來交代吧。”

隻不過,走出去兩步,腳步又不由一停。

他轉身問:“呂顯近日如何?”

劍書一怔,片刻後才低聲道:“瞧著沒事兒人模樣,終日埋在房中理軍費賬目。昨日下麵有個賬房先生來說,算錯了好幾筆。”

謝危靜默,便沒有再問了。

他拎著食盒往薑雪寧院子裡走。

傷勢未複,步伐不大也不快。

到得庭院外麵的走廊上,竟正好瞧見沈芷衣。

這一位雖然被救了回來,卻暫時無法回到京城的公主殿下,穿著一身顏色淺淡的素衣,靜靜立在剛發春芽的花架下,向著庭院裡望去,目中卻似有些煙雨似的惘然。

謝危腳步於是一停。

他也向著那庭院中看了一眼,方才道:“殿下不去看看嗎?”

沈芷衣看見他,沉默半晌,道:“不敢。”

謝危道:“寧二為了救公主來邊關,尤芳吟追隨寧二而來,如今人卻因此沒了,殿下心中不好受,所以不敢見吧?”

沈芷衣竟從這話裡聽出了一分刺。

她凝視謝危。

謝危卻平淡得很,生生死死的事情仿佛也並不放在心上,隻是道:“謝某若是殿下,也必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的。隻不過立在此處也改變不了什麼。殿下如若無事,春寒料峭,還是不要立在此處吹風了,以免傷身。”

他往台階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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