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鯰的治退, 算上來回的路程也耗費了相當的一段時間。
特彆是回程時,因為要整理剩餘人員的名單和安排傷員, 儘力做出‘安撫姿態’的源賴光甚至把回去的時間又往後推了幾天。
如果不是驟降的氣溫和突如其來的一場雪, 恐怕他大有再耽擱些幾日的意思。
荒和禦饌津回到京都之後仍舊是被所謂的皇室包圍,雲雀無意多有交際, 待在點了暖爐的源氏府邸看雪景也算是樂得清閒。
一目連治退結束後就消失了, 反倒是那個式神契約一直沒斷讓人相當在意。
“雲雀大人, 要換些熱茶嗎?”
木質長廊,屋外的飄雪將院子整個變成了白色, 除去池水之中還有些生命力頑強的魚尚有生機, 其他的一切都在雪的覆蓋之下, 安靜異常。
源賴光自回來之後就早出晚歸, 又過上了把鬼切扔在雲雀身邊‘盯梢’的日常。
鬼切老實,沒什麼意見, 但雲雀可就意見大了去了。
即使對陰陽術之類的並不怎麼感冒, 可妖怪見得多了, 他還是對妖氣有了些感覺。
近期的源賴光身上總有血氣, 而且還沾上了暴戾氣息十足的妖氣,連隱藏都不帶隱藏一下的,雲雀都在想這人是不是又在試探自己。
“換。”
斜倚在廊上打了個嗬欠, 手邊的爐子傳遞著熱氣, 這種讓人困乏的無聊時光, 有個人在旁邊候著也還算成。
暫時還是留鬼切一條‘狗命’吧, 畢竟他除了不會看臉色自覺退場之外, 其他時候的用途倒也勉為其難可以替代一下‘草壁子’了。
隻是,在鬼切端起茶盞剛剛離開的片刻後,從屋子轉角抱著衣料路過的老婦讓雲雀稍稍提聲叫住了她。
“等等。”
“雲雀大人,您有什麼事嗎?”老婦低著頭,態度恭敬。
“之前有個……人,”該怎麼說呢,也就是一時想起來而已。到底是收住了‘草食動物’這個稱呼,雲雀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的角落裡扒拉出來一個名字,“……花?”
“她去哪兒了?”
雖然大部分時候(?)不樂意和人群聚,但好歹是見過幾次麵的人,說沒印象倒也真的不至於。
源氏府邸的地方不小,正常來說,長時間見不到麵熟些的侍從也算不上多奇怪。可那個叫‘花’的少女似乎是源賴光打從自己來的第一天起就特地派遣到他身邊來的,治退回來這麼久還沒看見,思及源賴光的多變套路,雲雀難免會有些在意。
“‘花’啊……”老婦的身形微僵,有些欲言又止。
可麵對地位高於自己的雲雀,她敬畏的又壓低了些許身形,低下頭稍稍猶豫之後還是如實說道,“那個孩子被她的‘家人’帶走了。”
——‘花’。
這個名字不過是她從那個‘家’裡逃出來時的化名而已。
少女的真名為‘織雪’。
她所在的家族不過是個上不了大台麵的小家族而已。
因為想要依仗源氏的風光,織雪被以侍女的身份送過來,也算是他們家族的一份‘禮物’。然而,治退的這段期間,坊間有傳言源賴光他們遇上了‘意料之外’的地震鯰,九死一生。
在織雪他們的家族看來,源氏沒了‘源賴光’也就沒了資本,落寞不過是遲早的事。
在這種情況之下,像織雪這樣家族裡花了‘大代價’培養出來的養女,管事的長者們自是想要把人收回去二次‘利用’了。
至於織雪本人的意願,他們需要在意那種東西嗎?
這個時代,無依無靠的少女也沒有彆的指望。
織雪單純,也善良,與人為善的姿態帶著她這個年紀特有的稚嫩,讓年邁的婦人曾不止一次的想起過自己那死於妖物之亂中的孫女。
既然雲雀主動提及,對織雪心存憐惜的老婦便像是鼓足了一輩子的勇氣一般,在此刻冒著犯上的罪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微顫著將頭叩在地板上,輕聲說道:“花…織雪是個好孩子,若是大人您有意,還請您不要嫌棄她的身家……”
——將她帶離那裡吧……
後麵這半句老婦再無氣力直白的說出。
她不過是下人,而雲雀再不濟也是源賴光所倚重的對象。
經過地震鯰的治退一戰,京都之中,‘雲雀恭彌’這個名字也算是被人所知曉了。
他有的不單單隻是出眾的相貌和氣質,在戰場上以一當百的實力比起人人稱讚的源氏家主,源賴光都多呈不讓。
這樣優秀的人。
如此的進言在老婦看來已是逾矩,再有更多,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
抬起的視線,目光和老婦身後換了熱茶過來的鬼切撞了個正著,下意識的輕點一下手指的雲雀收回視線,沒有回應老婦的話隻是出聲讓人退下。
“雲雀大人想要幫她嗎?”
“你聽到了多少。”
目送著臉色慘白的婦人踉蹌著離開,同時出聲的兩人,黑發青年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後,語氣淡淡的道,“我沒那麼閒。”
——也沒那麼好心。
他又不是見誰都想施以援手的小動物(沢田綱吉)。
再說了,就算是能把少女帶回源氏又怎麼樣。
難道要人家給源賴光當侍女,當到死嗎?
不過,說到‘死’……
雲雀撇頭,看了眼乖巧無比地將雙手放置在腿上,看起來老老實實跪坐在一邊候著的某個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