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其人, 和大多數在京都謀職的陰陽師都不太一樣。
在大部分人樂於定居在更安全的京都城中之時, 他這個‘異類’卻偏偏非要反其道而行, 死活待在離城池稍遠的郊區不肯挪窩。
失憶前是這樣, 失憶後還是這樣。
如果不是潛意識裡對自己的實力有著一定的信心,想來也沒有多少人能像他這樣在明知失憶、對自身處境也不明了的情況下還堅持這樣。
但, 也正是托了他這種將宅子安置在城外郊區裡的福。
遠離人煙的地方行人稀少,不好派人冒充,源賴光就算想知道他那兒的情況卻也不怎麼敢輕舉妄動。
讓雲雀隻身前往, 可以說是源賴光在深思熟慮之後沒辦法的辦法了。
同為陰陽師, 大家對式神之類的玩意兒也都熟悉。最方便的‘道具’不能用,以源賴光對雲雀實力的了解, 他還是相信對方能把這件小事辦好的。
隻是, 雲雀會答應過去真的隻是因為身為其‘效命’對象的源賴光的‘指令’嗎?
——答案是百分百的否定。
正真能讓雲雀樂意跑這一趟的理由隻有一個。
那就是‘神樂’, 那個也算是和八岐大蛇有些聯係的少女。
稍稍暗下去的天色。
確認了身後沒有閒雜的人員尾隨,出了源氏勢力範圍的黑發青年一身輕便的狩衣裝束,連保暖的外套都沒加上一件,抬了抬手便毫不猶豫的擲出幾隻紙鶴派出去收集消息。
附存著一反木綿的那隻被塞在袖子裡隨身帶著, 這段時間裡她沒有什麼動靜,雲雀倒也不急著去查看她的情況。
想來大抵是之前遇上的事情讓一反木綿的心神有些憔悴,如今待在紙鶴裡不用操心其他, 稍微睡上一些時候也不算全是壞事。
“就是這裡嗎?”
趁著入夜之前找到了目標的地方, 單膝跪在枝杈上的身影, 墨色的發絲隨著寒風的吹拂輕動, 微微眯起鳳眼的黑發青年看了眼不遠處可見院內一角的宅子, 又低頭望了眼腳下的地麵,在確定無異之後縱身躍下,穩健落地。
安倍晴明怎麼說也是京都中頗有名氣的陰陽師,就算是現在失了憶、名頭也不如後世的那麼大,但身為陰陽師的通病,會在自己的府邸周圍布下完備的防禦結界也並不是什麼特彆稀奇的事。
縈繞在院落周圍的靈力運轉,與源氏府邸周圍截然不同的結界陣法一眼就能看出它自有著其獨特的玄妙之處。
繞是向來對‘結界’這種東西沒什麼興趣的雲雀都得承認安倍晴明既然能被後人當成典範廣為人知,還是有他的理由的。
不拘泥於前人俗套的陣法,對陰陽術還有著自己的獨到見解。
如此學術和實踐並列而行的‘人才’,還是相當值得一聲稱讚的。
隻不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還是不行。
安倍晴明厲害嗎,答案是肯定的。
但論起值不值得‘咬殺’,雲雀對體能弱勢的‘陰陽師’這個職業群體,狩獵興趣得稍微往後排排。
在源氏府邸的這段時間看了不少的書,對結界也有了大致的了解。這會兒的雲雀並沒有上去動手硬闖的意思,而是驅使著小紙鶴們在周圍晃了晃,四處打量了一番。
他本來就沒打算老實的照著源賴光的指示行事,雖說對神樂也有好奇,但那個好奇心也就夠驅使他到這裡而已了。
無計劃的貿然出手,他又不是蠢的,怎麼可能會乾那種事。
再等會兒好了。點了下手裡的紙鶴,打了個嗬欠,預估了一下目前時間的雲雀轉身找了棵樹一靠,有些漫不經心的想著。
見不見得到神樂另說,至少現在他是準備再拖些時候讓先前出去的紙鶴們多收集些信息再回去了。
畢竟在源氏府邸的時候周圍都是源賴光的人,想要避開他們收集情報雖然不難但也麻煩,既然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是可惜。
……
“神樂,你怎麼了?飯也沒吃完……”
然而,僅一牆之隔的院內。早在雲雀踏足一定範圍的一刻,似是察覺到什麼的粉衣少女便忽然的扔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晚飯,下意識的衝出了屋內。
緊隨著她追出來的源博雅在看見對方跑進院子裡,轉向某一個地方就一動不動之後,剛出聲說了一半就被少女‘無情’地打斷了,
“噓。”她扭過頭,伸出手指抵了下唇,而後視線越過源博雅直接看向了他身邊的晴明,手指指向了剛才看的方向,語氣輕輕的,還帶著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的期待:“那個人來了,晴明。他在外麵。”
——那個人?
是她想的那個人嗎?同樣都是吃飯吃到一半被驚動的人,在晴明反應過來神樂話中的意思之前,落後一步到場的八百比丘尼動作一頓,不動聲色的斂去眼底情緒後,似若常態的柔聲‘詢問’道,“神樂的意思是有‘客人’來了嗎?”
“如果是真的,這樣把人拒之門外也不好吧。”她微笑著道,“要出去看看嗎?”
——客人。
真的是‘客人’嗎?
現在是晚飯的飯點,隻要是懂得禮數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時候上門。這麼來看,會在這種時候上門的除了‘不速之客’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