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隻要送出那封信,這半年來的痛苦與折磨,待他出去以後,那些人便要數倍品嘗了。
殷予懷幽暗著眸,看著那盤涼透的果子。
*
幾日後。
霜鸝正準備著午膳,就聽見前院傳來了嘈雜聲。
她的手有一瞬間頓住,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測一般,小廚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太監在後麵扯著嗓子含著“四皇子,四皇子——”,也絲毫沒有阻止殷予愉的步伐。
他從門後探出腦袋,一股腦地將一大堆東西鋪在霜鸝麵前。
有果子、有飴糖、有衣裙,甚至還有一些做好的菜肴。
霜鸝握緊手中的菜刀,驚訝地問出了聲:“如何進來了?”
這可是關押殿下的地方,殷予愉這——
殷予愉揚揚頭,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求了好幾天!”
霜鸝:“...這是求幾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嗎?”
殷予愉一把揉了揉她的腦袋:“哎呀,我都做到啦,以後有空暇時間,我就能來和你見麵啦!”
一瞬間,霜鸝對皇帝對殷予愉的寵愛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她神色複雜,放下手中的菜刀:“那要留下來用膳嗎?”
明明已經吃過了午膳的殷予愉:“自然要!是同二哥一同吃嗎,還是你給二哥送一些去,我們兩個一起吃。”
想了想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模樣,霜鸝眨眨眼,勾起唇:“那還是我先給殿下送過去吧。”
殷予愉靠在門邊:“不用你,福喜,過來。”
那個一直扯著嗓子喊的老太監慢慢過來。
殷予愉:“你讓福喜端過去就好。”
霜鸝眉心跳了跳,應下:“好,麻煩福喜公公了。”
*
殷予愉同霜鸝一起到了她的房間,自從推開門,殷予愉就一直蹙眉。
不等霜鸝開口,殷予愉先握拳:“這兒環境怎麼比冷宮還差。”
霜鸝笑笑:“這可是關押的地方,能有什麼好地方。實話實說,你今日是如何進來的?”
“求了父皇進來的,雖然母妃怎麼都不同意,但是父皇那好說話多了。”
聽見殷予愉說到母妃時,霜鸝的手頓了頓,隨後很快又恢複如常。
殷予愉繼續講著:“我隻說我想來看看二哥,父皇倒還驚訝了一番,問我何時同二哥情誼這麼好了。二哥的事情,最近朝廷上都是風聲,但我看父皇的模樣,似乎一直也不是很想怎麼動二哥。半年前那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要我說,那些所謂的證據吧,就是捕風捉影。”
“...捕風捉影便能廢了殿下的太子之位嗎?”
殷予愉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猶豫了一番還是沒說:“霜鸝,有些事情,簡單和複雜,有時候和人沒有太大的關係。父皇正值壯年,二哥在那個位置上,有些考量...”
霜鸝的確聽不懂,但她一字一句暗暗記下,輕聲:“啊,這樣子啊...”
待到殷予愉快要離開時,霜鸝突然笑著問:“殷予愉,下一次你什麼時候來?”
殷予愉高興極了,忙算著日子:“再過六日,再過六日,等我先應付下母妃,她最近看我看得嚴!六日之後,母妃要去皇宮外的寺廟上香,到時候我就能來了。”
霜鸝彎著眉,將殷予愉送出門,聽見門閉上的聲音後,坐在了台階上。
她想起從前的一日。
殿下常常會在染著病氣的時候說胡話。
那日殿下蒼白的臉,泛著紅,她忙要去尋藥,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將她抱入懷中,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一聲又一聲地呢喃:“彆離開我,你與我是患難之交,我不會...不會忘了你的。”
霜鸝彎起唇,輕聲道:“霜鸝也不會忘了殿下的。”
月色灑在了霜鸝的麵上,隱去了未說出口的那一句。
而霜鸝,終究是要離開的。
...無論以生,還是以死。
*
探著腦袋,霜鸝向殷予懷屋內望去。
黑的,暗的,殿下睡了?
就在她離開那一瞬間,後麵一隻手輕輕扣了扣門。
“咚咚咚——”
偷看被抓包,霜鸝彎著眼眸,先聲奪人:“殿下,黑著火,霜鸝還以為殿下睡了呢?”
殷予懷不戳破,輕聲笑笑:“很失望?”
霜鸝誠實搖頭:“那倒也沒。”轉了轉眼珠,霜鸝隔著衣袖,輕輕地牽住殷予懷的手,將人從黑暗中拉了出來。
外麵雖然也暗,但卻有皎潔的月色,這要比較,還是屋裡頭黑些。
將人拉出來之後,霜鸝才發現,殷予懷罕見地身上冒著熱氣。
向屋內再看時,頭直接被按住:“乖,轉頭,彆看。”
霜鸝猛地紅了臉,乖乖地轉頭。
兩人坐在台階之上,殷予懷突然溫柔地問:“入宮之前,你也會這樣看天上的月嗎?”
霜鸝抬眸看著月,輕輕地搖了頭。
她沒有從前的記憶,霜鸝不知道她從前是否也會這樣望向天邊的月,任由皎潔灑在臉上。
殷予懷以為霜鸝是說,以前不會這般看月亮。
他輕柔笑笑。
“那以後,我們一起看月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