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章(2 / 2)

楊三立馬回話:“最開始,公子能睜開眼睛的時候很短,大約是半刻鐘。但是自從那次睜開眼睛之後,之後每日都能夠清醒一會,而且這些天,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了。最開始公子聽不見我說話,最近開始,慢慢能夠聽見了。之前隻能輕微抬動手指,今日可以慢慢直起身子了。但是眼睛,好像看不見,一直都看不見。公子不曾開口說話,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了。”

鬱岑翻找了醫箱。

聽見楊三說完,鬱岑閉上了箱子,緩緩蹙起了眉:“不曾開口說話嗎?”

楊三搖頭:“不曾。”楊三有些忐忑地看著鬱岑,在幽王府中,他最熟的人,應該就是鬱岑了。

鬱岑醫術高明,當初也是鬱岑將公子救了下來。

這半年來,每隔十天,鬱岑便會來小院之中,為公子診斷。

故而他也算同鬱岑相熟:“鬱公子,公子...還能好嗎?”

鬱岑眸中的思慮緩緩散去,轉身看著楊三。除了麵對梁鸝,麵對其他人,鬱岑從來都是一副冷臉模樣,此時也是冷著臉,冷聲吩咐道:“無論殷予懷能不能好,你萬不可在他麵前露餡。”

楊三點頭,垂頭說道:“我不會的,鬱公子應當最清楚。如若沒有鬱公子每半月的解藥,楊三早就毒發身亡了。”說完,他緩緩抬起頭:“隻是...隻是如若公子身體不好,小姐那邊...楊三也不好交代。雖然小姐嘴上是那麼說的,但是...”

鬱岑沒再回話。

一個小侍,置喙小姐,原是大罪。

但這件事,同殷予懷有關。

在小姐那,所有同殷予懷有關的事情,都不能按照常理而言。私心中,鬱岑甚至覺得,楊三所言,並沒有錯。

他曾經私下問過青鸞,為什麼小姐會對殷予懷如此態度。

那時青鸞的神情很複雜,隨後隻是對他輕輕搖頭,在他因為問不出答案,轉身就要走的時候,青鸞才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姐對殷予懷,我說不清。但是鬱岑,如若想永遠地留在小姐身邊,不要試圖去動殷予懷。”

鬱岑一直把這句話記在心中。

*

“吱——”

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殷予懷抬起眸,入眼依舊是茫茫的一片黑。

“公子,醫堂的大夫來了,為公子診脈。”

殷予懷眸緩緩垂下,手被楊三托舉起來。

鬱岑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見房間角的炭盆時,望向了殷予懷霜白的臉。

觸碰到殷予懷手的那一刻,一股如玉的寒涼從指尖相碰的地方傳來,鬱岑冷著臉,細細開始把脈。

過了許久,直到鬱岑額頭有了細小的汗珠,才示意楊三可以了。

...

殷予懷又聽見了關門的聲音,但他已經來不及反應什麼了,垂上眸,便昏睡了過去。

周圍的炭火細細地燃著,整個屋子如火爐一般,但昏睡過去的殷予懷依舊是一張蒼白的臉,脖頸上青色的脈絡極為明顯。

*

鬱岑到了院子之中,楊三遞上紙墨筆硯。

鬱岑執筆,還未寫方子的時候,冷聲問了句:“從來不曾開口說話嗎?”

楊三點頭,確定說:“這幾日我一直守在公子身旁,從來沒有看公子說過話。不僅是清醒的時候,就連昏睡中,也從未呢喃過一聲。”

鬱岑蹙眉,猶豫了一下:“按照藥效,如今的昏睡、發寒都是正常現象,但是目不能視,唇不能言,便有些奇怪了...”

楊三擔憂地看著,隨後說道:“可還有辦法醫治?”

鬱岑搖頭:“尋得到病根,方可醫治。但是現在,尋不到病根,無從下手醫治。當初之所以能夠將殷予懷救回來,是因為那兩顆藥和他身體之中的毒是可以相克的。又因為不是在半個月之後,而是在五天之內,所以雖然重創了殷予懷的身體,但是不至於丟了性命...”自言自語說了出來,鬱岑才發覺自己在楊三麵前說的多了些。

鬱岑看著未曾察覺的楊三,吩咐道:“這幾日,屋內要燒著炭火,但是要把窗戶打開。我會給你開幾個方子,你一定按照順序給殷予懷服用。”

說完,鬱岑開始提筆寫了起來。

鬱岑寫完之後,楊三將他送到了門口:“多謝鬱公子,如若沒有鬱公子,公子可能就...”

見楊三是這番態度,鬱岑也就慢慢忘記適才的失言。

楊三看著鬱岑走遠,抬起的眸顫抖了一瞬。

那個暗室的一切開始倒映在他腦海之中,他顫抖著手,想到了剛剛鬱岑的那一番話。

...世間沒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楊三緩緩握緊拳,卻不敢做什麼。

半年之中,殿下故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大殷。

這雖然是公子原先的安排,但是內裡的一切其實都已經亂了軌。

當初書青公子因為殿下在汴京的安排,不得不先行離開。書青公子離開之際,殿下已經失去了呼吸。但是在書青公子離開小院的一刻鐘後,整個小院就被幽州王的軍隊給圍住了。

梁鸝從轎子上下來的那一刻,他還以為梁小姐是來給公子送行的。

直到他被衝上來的人架住,跪在地上。

鬱岑一把打開了還未封上的棺材。

從始至終,梁鸝,就坐在軟椅之上,柔著眼,溫柔看著一切。

後來他和公子,都暗中被梁小姐帶回了幽王府。

被關進暗室的那一刻,他才知道。

一切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

...

即使已經過了半年,楊三還是不能忘記梁鸝那雙在昏暗燭火下溫柔到極致的眼。

一想到暗室中的一切,他就渾身瑟縮、顫抖、發冷。

從他們來幽州的第一天起,梁小姐就出現在公子身旁。

原來...原來,一切都是故意的。

但是直到剛剛,楊三都未想到,原來梁鸝,安排的,從來不止是相遇那麼簡單。

但...楊三顫著眸,不敢推開門。

即便知曉公子此時看不見,他也怕公子察覺出異樣。

梁鸝未必就不是故意的,鬱公子最聽梁鸝吩咐了,如若梁鸝沒有首肯,剛剛那些話真的能被他聽見嗎?如若是梁鸝故意的,這會不會又是一場陰謀。

楊三不敢下定論。

但即使鬱岑隻是不小心說漏了嘴,今日的一切不是梁鸝特意安排的。

他又能如何呢?

楊三不由得有些絕望和窒息。

如今他們在幽州,無數雙梁鸝的眼睛盯著他們。

憑借他一人之力,如何都不能平安將公子送出幽州。即便僥幸出了幽州,公子的身體,如若沒有鬱岑醫治,也不知道能否痊愈...

更何況,楊三蹙眉,如若公子知道梁鸝便是霜鸝...

楊三已經不敢想,事情複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