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皇陵孤零零的墳塚,連一具骨架都等不到。
“蘇蘇,彆難過,我們總有一日可以找到他的。”重羽安慰道,“你可以死而複生,他可是魔神啊,一定也可以的。”
蘇蘇垂眸笑了笑,不語。
她拎著一盞燈,去偏殿處理折子去了。
她不在的時間,魔主們總會把妖魔界發生的大事寫在折子裡。
趁著阿宓睡著,她剛好把這些瀏覽一遍。
折子裡許多關於阿宓調皮的闖禍,她撐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對於蘇蘇來說,這也是女兒的成長。
她當然明白那孩子內心的敏感纖細,也知道阿宓故意做這些事情是為了留住她。
可是蘇蘇不能放棄尋找澹台燼。
如果連她都放棄了,澹台燼該怎麼辦呢?
蘇蘇這一次,留到了妖魔界的盛夏。
她在妖魔界的時候,阿宓是個真正端莊可愛的小帝姬。她的發髻一絲不苟,衣裙整潔乾淨,也不欺負彆的孩子。
蘇蘇親自做了記憶中人間的糕點,讓她分給妖魔的孩子們,漸漸的,他們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重新接納了小帝姬。
小帝姬日日玩得臉蛋兒紅撲撲的。
晚間,靈鳥送來信件。
窗外曇花開落,蘇蘇看完信件,是衢玄子的書信。
衢玄子道,瀾滄海底有一種白香石,劇說可以造仙的骨架。
然而瀾滄茫茫,海底甚至落了上古神器的危險碎片,即便是神去一趟,也存在危險。
蘇蘇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不論如何,她一定會去一趟。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小阿宓。
小團子腳踝係著紫色鈴鐺跑進來:“娘親娘親,看我今日收到什麼。”
小帝姬兜住的裙子裡,有各式各樣的禮物。
重羽看見裡麵甚至還有妖魔們的獠牙,憋住了笑,不知道哪家孩子偷了父親最寶貴的牙來討好小帝姬。
蘇蘇親了親她粉嘟嘟的臉蛋兒,抱她在懷裡,與她一同看窗外紫色曇花的開落。
“娘親總是看這些,驚滅和儆ひ蠶不犢搓薊ā!卑㈠鄧擔“可是阿宓都看一千年啦。”
蘇蘇摸摸小團子腦袋:“對阿宓和妖魔界的孩子來說,這是生來就隨處可見的景色。日月山川,永生不敗的曇花,可是對於妖魔們來說,這是數萬年的渴求,可是你的父君傾儘一切換來的祥和。”
阿宓悶悶不樂道:“阿宓才不要聽和那個人有關的事。”
說是這麼說,她耳朵就差豎起來了。
蘇蘇眼中漫出笑意,這口是心非的毛病,也不知像誰。
“因為父君,阿宓才有了現在的家,才是妖魔們尊敬的帝姬。”
阿宓鼓了鼓腮幫子:“彆以為阿宓不知道,娘親肯定又要離開了。”
蘇蘇點點她額頭:“阿宓,若娘親也放棄他的話,他永遠也回不了家了。”
阿宓白嫩嫩的手指拽住蘇蘇衣結。
“那……那……”她心裡也知道,父君挺可憐的,如果阿宓成了被娘親放棄的人,恐怕心都要難受碎掉了,“那娘親這次早點回來,不要受傷。”
“好,我答應你。”
*
妖魔界仲夏的清晨,驚滅如常接小帝姬去修早課。
結果大殿中空蕩蕩無一人。
“小帝姬人呢?”
按理說神女才走,小姑娘不會搞幺蛾子才對,會乖巧一段時間。
可現在人不見了,他閃身出現在結界旁,也沒看見阿宓的身影。
這下連儆ひ部始焦慮地找,她氣得頭發都快抓掉了,靈光一閃:“去看看禁地的魔器還在不在!”
兩人趕過去一看,屬於洗髓印的那個地方,封印被破壞,石台上還有個小腳丫印。
儆ひа潰骸罷廡燁潁彆讓我們逮到她!”
小帝姬竟然偷了她父親的洗髓印,打開結界跟著蘇蘇跑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彆看儆て餃蘸薏壞悶死這個小搗蛋鬼,一出事她恨不得把驚滅都打一頓。
驚滅訕訕道:“她那麼厲害,真跑去了凡間,不會有人能傷她的。”
儆ず鸕潰骸八是個孩子,相當於凡人五歲小孩你不懂嗎?”
凡人最是狡詐,給顆糖就能騙走他們家無辜小孩。
驚滅也慌了:“那怎麼辦,趕快通知神女。”
蘇蘇前腳才出了魔域,後腳就得知女兒不見了,偷了魔器去人間。
她皺眉,也明白了事情嚴重性,顧不得去瀾滄海,折身去凡間找女兒。
阿宓懵懂,心性和身體都是個小孩,雖然凡人無法欺負她,可是倘若遇見仙界之人,認出她身上的魔器就糟糕了。
洗髓印打開了結界,掩去小帝姬氣息。
而另一頭,大家找得焦頭爛額的小姑娘從地上爬起來:“呸呸。”
她不會禦劍,乘坐著變大的洗髓印逃出來,落地便摔了個狗啃泥。
研究了一千年如何逃出妖魔界,今日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了。
她昂首叉腰,小短腿爬上山坡。
她也要找父君,世上不僅隻有娘親不放棄父君,阿宓也沒有放棄呢。
她走在人間街道時,逢人便問:“你知道我的父君嗎?他叫澹台燼,很厲害很厲害。”
人人皆搖頭,為小粉團子出色的容顏驚豔。
期間也遇見過幾個眼神渾濁的人,那幾人對視一眼,笑嘻嘻說見過,要帶阿宓去找。
阿宓歡喜跟上他們,結果一個麻袋套住她。
“這女娃可真好看,賣到哪裡都是天價。”
阿宓一聽,氣得磨牙,當即把所有人打了一頓。
眾人反應不及,被一個能飛的小女孩打了滿頭包,還給栽種在了土裡,隻露出一顆頭,痛哭流涕。
壞人,不知道她父君,還敢騙她!
“開花再放你們出來!”
阿宓隻好自己找,她走走停停,飛到困倦。
終於在黃昏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困,趴在一個小鎮子鎮口的樹乾上睡著了。
阿宓被狗叫聲吵醒。
她低眸,看見幾隻大黃狗圍在樹下,凶惡地叫。
她好奇地瞅瞅,這些大黃狗和妖魔界的魔犬有些像,又不太像。
阿宓轉眸,看見一個灰衣男子背著一些獵物,從樹下路過。
她咬著軟軟的手指頭,好奇偏頭去看那人。
他很高,又高又瘦,像一支挺拔清冷的翠竹,灰衣並沒有折損他身上的氣質,是個在人群裡一眼能看到的人。
阿宓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她覺得和驚滅、儆せ褂醒魔界其他人都不一樣。
阿宓身上的魔器引起黃狗們的不安,一整個鎮子的狗叫聲幾乎齊齊響起。
男子頓住腳步,若有所感,回眸看向“禍源”。
鎮子口那顆古老大樹上,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你知道我父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