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母跑出門外,喊道:“這天殺的白子騫,在外頭和野女人生了孩子,鄉親們來做證……”
白子騫冷道:“閉嘴,你再胡說試試!”
他抽出掛在屋外的弓箭,對準柳母。
柳母平日裡潑辣,白子騫又一副冷淡厭世的態度,哪裡見過他發火挽弓。
想到這人連黑熊都不怕,柳母立刻噤了聲。
“你、你等著吧,我這就找裡正評理去。”
常樂鎮有個規矩,重承諾。
白子騫家當年還沒有沒落的時候,和柳冬雁指腹為婚,原是柳家高攀,後來白子騫雙親出了意外,白家飛速沒落。
柳冬雁作為鎮上數一數二的美人,柳母很希望女兒退婚,嫁個有錢員外。
可惜常樂鎮這種地方,她敢退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一直拖到現在,柳冬雁都要十七了,還沒讓兩人成親。
柳母臉皮厚,借婚約為由,時不時上門來順走些東西。
這回可好,若證明了白子騫孩子都有了,退婚理虧的人就成為白子騫。
白子騫收回弓箭,把屋裡小女孩拎出來,麵色平靜端了熱水出來給她擦臉洗手:“一會兒去縣衙。”
阿宓稚聲問:“白叔叔,她為什麼說我是你女兒?你真的是阿宓的父君嗎?”
白子騫看著眼前這張粉嘟嘟的小臉:“她胡說的,你不是有爹娘嗎。”
小團子點頭:“你身上沒有魔息,不可能是阿宓的父君。”
“嗯。”他垂眸。
白子騫本來就要去縣城,他昨夜已經處理好鹿皮和鹿肉,要帶去縣城賣掉。
這次還多了個小粉團子。
一路上白子騫見阿宓看什麼都稀奇,小團子一雙紫葡萄似的眸睜得大大的,驚歎不已。
他賣了鹿,牽著她的小手去縣衙,可是看見“明鏡高懸”幾個字,他眸中冰冷。
白子騫看著身邊懵懵懂懂的小團子。
她生得這般好,真去了縣衙,若縣太爺良善還好,若是有壞心思,她回不了家。
最後阿宓跟著他出門一趟,沒被送走,反而得了幾個小糖人。
阿宓窩在白子騫懷裡吃糖人,覺得人間真是太好啦!
白子騫還給她買了許多小衣服:“以後每日我抽空帶你去撿到你的地方,你家人應當會來尋你。”
畢竟這樣的小粉團,不可能是誰家故意丟棄的。
阿宓叼著小糖人,含含糊糊說好。
對於阿宓來說,在他身邊耽擱幾日的光陰,隻是修煉中眨眼一瞬。蘇蘇百年才會回去妖魔界,她有大把的時間找父君。
白子騫果然一連幾日都陪著她去那顆樹下等,可是沒等來阿宓的家人,反倒先等來了柳冬雁。
柳冬雁不顧柳母阻攔跑出來,震驚地看著白子騫身邊的阿宓,淚目盈盈:“子騫哥哥,我娘說的是真的嗎?她真是你的女兒?”
因為小阿宓,鎮上已經有了流言碎語,說白子騫在外頭和彆的女人生了孩子。
白子騫知道這些流言,嗤之以鼻。
此刻柳冬雁質問,許多人已經圍了上來。
白子騫冷聲道:“不是。”
“那為何她會住在你家裡?”
阿宓見人群對白子騫指指點點,事情因她而起,阿宓說:“他沒騙人,我叫澹台梓宓,我爹爹叫澹台燼哦!白叔叔在等我娘親來接我。”
柳冬雁將信將疑:“真的嗎?那你……爹娘去哪裡了?”
阿宓說:“娘親在很遠的地方,爹爹死了。”
柳冬雁難看的臉色轉晴,原來是個寡婦的孩子。
白子騫不可能會看上那樣的女人,她放下心來。
第二日,柳冬雁上門來,帶了一籃子野菜,懇切地說:“子騫哥哥,我娘說了,隻要你給一百兩銀子做聘,或者考上秀才,就讓我們成婚。”
白子騫在院子中擦箭,聞言笑了笑:“哦。”
柳冬雁不知道他什麼意思,放下野菜,咬唇道:“我今年十七了。”
阿宓蹲在旁邊看他們。
“家貧,並無一百兩銀子,柳姑娘另覓良人吧。”
柳冬雁眼睛都要氣紅了,她心中清楚,白子騫看著落魄,可他身手好,每次上山必定滿載而歸,這些年下來不可能沒有一百兩銀子。
且她幼時曾去書院不小心聽到,白子騫文采當屬第一,他十三便有秀才水準,隻不過不知道這些年為何不去參加鄉試。
那些不如他的同窗,已有些成了秀才老爺。
柳冬雁看上他卓絕的容貌,還有無限潛力,可白子騫偏偏安於在小鎮度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還撿了個小姑娘在家裡。
她要良婿,拿喬不肯嫁。
可她看中的人,偏偏不願拜相封侯,遠離廟堂,甘於做個普通人。
柳冬雁舍不得放棄他身上潛在的榮華,她知道隻要白子騫願意,他定是人上人,可她也知道自己耽誤不起,這才想出一百兩銀子的主意。
也虧得她敢提,員外納妾都隻給二十兩,她卻管白子騫要一百兩。
白子騫麵色清冷,眼中含著幾分淺淡的譏誚。
正當柳冬雁要與他爭執的時候,咬著糖葫蘆的阿宓歡呼一聲:“娘親!”
脆生生的童音把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小粉團子朝著大門跑過去。
白子騫抬眸,無邊夕陽下,一個白色衣裙的女子緩步而來。
彩雲為影,朱唇明眸,眉間朱砂灼灼。
她踏著人間無儘的夏,擁住撲上去的小粉團,焦急斥責道:“阿宓,怎可亂跑,驚滅和儆ざ嫉P幕盜耍
她緊張檢查小團子有沒有受傷,小粉團依戀地抱住她脖子。
柳冬雁作為女子,也從來沒有見過這般絕色,一時間忘了自己來找白子騫的目的,看得怔住。
咚一聲響,蘇蘇抬眸看過去。
黃昏下,男子手中的弓箭掉在地上,他垂眸,彎腰去撿。
隔著冗長的光陰,猝不及防,她找了一千年早該魂飛魄散的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