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三日的鵝毛暴雪終於過去,天空放晴。朝歌的鐘在卯時第一下敲響的時候,就有人拿了掃帚上街掃雪清理,官府又用酬金雇傭朝歌的平民百姓,鼓動眾人紛紛上街清理。

兩個小時左右,大街小巷的路差不多都通了,雪被一車一車運到了城外堆積起來,就等著太陽出來後慢慢融化。

被困在頌海書院的眾官員之子也得以還家。

聞硯桐站在門邊,衝離開的池京禧揮彆,“小侯爺,回家後千萬莫忘記吃藥。”

池京禧倒沒什麼反應,倒是牧楊回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學著她的模樣告彆。

第二日,書院正常上課。聞硯桐打聽了一下,池京禧沒來,恐怕是沒聽叮囑,回去也沒好好吃藥才加重了病情。

當日中午,聞硯桐拉著傅子獻去了飯堂,站再池京禧所說的那道菜麵前。

那道菜叫千絲萬縷,實際上就是烤好的雞擺在盤子中,然後用刀片成一條條的雞肉絲,在淋上醬料。

聞硯桐不知道池京禧是怎麼知道這裡有這道菜的,她湊過去認真瞧了瞧,忽而發現了端倪。

這其實是一個很容易發現的問題,難怪池京禧說看不出來就可以寫退學申請了。

因為頌海書院裡的學生都嬌貴,不吃雞頭和雞脖子。所以這些烤好的雞在片肉絲下來的時候,不動雞脖子上的肉。

聞硯桐看了看擺在旁邊被片得隻剩下雞架的殼子。雞脖子是被當間一刀切斷,片雞肉的大嬸就用手拎著那一段雞脖,手法嫻熟的下刀。

看到這裡,她終於明白池京禧為何一下就確定了凶手是膳房的了。

因為用刀的慣性。

正常人若是殺雞,下刀的位置肯定很隨意,最多也就沿著雞頭切。但凶手必然是某個經常在雞脖子上下刀的廚師,所以他的一刀就跟平時一樣,下意識切去了學生們不吃的雞頭和雞脖子。

所以那日看到的無惰,雞脖子連著頭連根從雞身上剁下來,就是因為那廚師嫌夜間太冷,又害怕被人發現,在緊張心理下的本能一刀。

聞硯桐心中暗喜,察覺出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她便沉著氣,連續好幾日都吃這一道菜,吃到傅子獻看見雞肉就覺得難受。

終於在第五日,讓她看見了盤子上出現了沒有脖子的雞身,與無惰的屍體一模一樣。

那切絲的大嬸似乎很討厭這樣切雞脖子的人,恨聲罵道,“又是這個老馮,每回都要占這一點便宜,真不知道多吃那幾塊雞脖子能填飽幾個肚子!”

聞硯桐好事的問道,“怎麼了啊大嬸,這雞切得不漂亮嗎?”

“漂亮什麼啊!”這幾日聞硯桐經常跟她搭話聊天,那大嬸都認識她了,自然而然道,“膳房的其他師傅在切雞脖子的時候,都知道留一段,我們片絲的時候拿著才方便,就隻有一個非要占這點便宜,把雞脖子連根切下,哎……”

聞硯桐附和道,“這點便宜都占,太不是個東西了……”

“可不是嗎?難怪一把年紀了還沒娶到媳婦……”

聞硯桐心下了然,草草吃完了晚飯,便跑去了膳房。旁敲側擊的詢問了沒有討媳婦的老馮,結果得知膳房的老馮就隻有一個。她便放心的問了老馮的住處。

接過尋去了一隅院才得知,這個老馮出去找樂子去了。

聞硯桐多問了幾句,“馮廚子能出去找什麼樂子?”

旁人歎道,“那誰知道,他向來窮得厲害,手裡但凡有一點銀子都吃喝玩樂。近日總念叨著琴墨樓的小燕,約莫是找那處了吧。”

“琴墨樓?”聞硯桐納悶,“他去那地方作何?”

一個廚子,去琴墨樓乾啥?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一個粗人能去的地方。

誰知道那人笑道,“還能去乾嗎,琴墨樓可是我們朝歌出了名的溫柔鄉啊!”

聞硯桐一聽便懂,暗道這朝歌真是邪了門,一個飯館起名像青樓,青樓起名又這般文雅。

不過隨即她便反應過來,這個老馮有可能是去消滅證據去了。

青樓是什麼地方?典型的銷金窟啊!這老馮極有可能是得了幕後黑手給的銀票,怕查到頭上暴露了,便想儘快把銀票花出去。若是銀票的麵額較大,去青樓這種地方則是去得最快!

聞硯桐扯了傅子獻一把,“快快快,咱們快走!”

隻要拿到老馮手裡的那張銀票,就能夠查到是誰指使了他殺雞,銀票上必定會有姓氏,就好比聞硯桐手裡的銀票,右下角總會蓋著“聞氏存銀”的章。

有章的銀票才會在銀莊生效,所以這也是老馮急著去銷金的原因。

傅子獻不明所以,兩人一路從書院走到門外,用傅子獻的玉牌出了書院,上了馬車。

聞硯桐急急道,“去琴墨樓,越快越好!”

傅子獻就在後補充一句,“還是彆太快,地上滑,當心出事。”

聞硯桐沒異議,馬車便啟程,沿著小路進了朝歌的大路,去往琴墨樓。

傅子獻道,“我們為何要去琴墨樓啊?”

“去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聞硯桐道,“但願能趕得上。”

趕到琴墨樓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座三層高的樓相當富麗堂皇,屋簷下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印花燈籠,門口還站著漂亮的姑娘招攬客人。隻是寒冬臘雪的天氣,姑娘的臉和手都凍得通紅。

聞硯桐下了馬車就要往裡進,卻被傅子獻攔住。他雙耳通紅,不知是凍的還是其他,磕磕巴巴道,“咱們、咱們不能去這種地方……”

“沒事,我就是拿個東西,要不你再門口等我會兒,我一會兒就出來。”聞硯桐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不行,書院明令禁止的。”傅子獻道。

“我很快出來。”聞硯桐壓根不聽,一邊說一邊往裡進。

傅子獻急得在門口打轉,最後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進去,也硬著頭皮跟進去了。

街的另一邊,站著池京禧和牧楊等人。幾人目睹了馬車從麵前施過,然後聞硯桐和傅子獻從上麵下來,兩人說了兩句。傅子獻要攔,卻沒攔住聞硯桐,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琴墨樓。

牧楊愣愣的歎道,“這兩兔崽子,膽子可真大啊……”

聞硯桐進了青樓之後,老鴇正好在門口會客,見了她就立即笑嘻嘻的湊上來,也不管聞硯桐年齡小,拉著她往裡走。

聞硯桐哪有時間跟她扯皮,當下開門見山,“你們這是不是有個叫小燕的姑娘?”

老鴇便道,“燕兒啊,真不巧,她今日被點了卯,正接客呢,不若公子換個?我們這樓裡的姑娘各樣的都有。”

聞硯桐一喜,便道,“點了小燕的人,是不是姓馮?”

老鴇一聽,當下臉色就變了。她看出來聞硯桐不是為了銷金,而是打探消息的。老鴇是個聰明女子,自然知道這種客人招待了最容易惹禍上身,便道,“這我可不清楚,公子還是莫要瞎打聽了。”

聞硯桐二話不說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大銀票,“是不是姓馮?”

老鴇見錢眼開,一邊收下銀票,一邊笑得甜膩,“是是是,據說是頌海書院的廚子,他最喜歡樓裡的小燕,還說要為她贖身呢。”

聞硯桐鬆了口氣,有拿出了兩張銀票,對老鴇揚了揚,“把那姓馮的今日給你的銀票給我,這兩張就是你的了。”

老鴇一聽,臉色又變了。

聞硯桐納悶,特想問問這老鴇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李博遠的師妹,倆人是不是一塊去四川學過變臉。

她道,“不成不成,公子千萬彆把禍引到我身上,我不過是一個小小青樓老鴇而已。”

聞硯桐又掏出一張,“我再加一張。”

“再加兩張也不成。”

“三張!”聞硯桐把銀票都拿出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哪知道老鴇也是知道這些事不能沾惹的,即便是眼睛都饞紅了,也硬著嘴道,“公子還是看看我們樓裡的其他姑娘吧……”

她說著就要走,還暗中給旁邊的姑娘使了個眼色。

聞硯桐哪能輕易讓她離開,忙要追趕。

剛邁腳,就被旁邊的姑娘伸出腳絆倒,聞硯桐慌張中本能的伸手一撈,誰知竟扯住了老鴇的衣裳,將她的外衣撕拉一聲給扯破了,整個摔在了地上。

她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聽見老鴇尖著嗓音喊道,“非禮呀——!”

她眼睛一瞪,擺手道,“誤會誤會!”

老鴇顯然是老手,一招手,青樓的護院就從後門湧了進來,她喊道,“把我給這小子抓住!”

聞硯桐心知老鴇是眼饞她手裡的銀票了,暗道失策。傅子獻的侍從才四個,根本打不過這些護院,且若是真鬨起來了,傅子獻的名聲也不好聽。

她倒無所謂,不過一個富商之子,但傅子獻不行,雖是庶子,但好歹也是個丞相之子。

微微一思量,聞硯桐便拔腿就往外跑,先溜再說。

護院見她要溜,紛紛往這邊聚攏,撥開了樓中的客人加快速度圍過來。而被幾個姑娘團團圍住的傅子獻也看見了聞硯桐這邊的事,匆忙推開身邊的姑娘。

唯一的好處是聞硯桐離門並不遠,雖然瘸著腿,但跑起來速度也不滿。

傅子獻給嚇得臉都白了,見一手拎著一塊鮮豔的衣料,一手捏著銀票,大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彆問!快跑!”聞硯桐一矮身,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她心中暗罵,裡寫的都是騙人的!不是說青樓的老鴇都見錢眼開的嗎!這老鴇分明是見錢眼紅,要殺人啊!

琴墨樓門口那一段堆著雪,極其滑,聞硯桐跑出來的時候打了一個大呲溜,險些當場下叉,幸好給穩住了。

而傅子獻不知道是太害怕了,還是沒穩住身形,一出門就摔了個四仰八叉,從三層階梯上滑下來。

聞硯桐見狀忙轉了個頭去扶他,就這樣一耽擱,青樓裡的護院已經追了出來。

守在馬車邊的四個侍從見主子被追,立即圍上來,當下抽了腰間的刀擋在傅子獻麵前。

青樓的護院人多,並不懼怕,將馬車帶人團團圍住。

老鴇便從人群中走出來,立在那三層台階之上,居高臨下的對聞硯桐道,“非禮了老娘還想走?今日把你身上的銀票都留下,否則你的另一條腿今日也要瘸。”

聞硯桐臉色很難看。

太大意了,吃了沒有經驗的虧!原以為要了銀票就能走,卻不想這老鴇竟如此難纏。

“這是乾嘛呢,這麼熱鬨?”旁邊突然傳來看熱鬨一般的聲音。

眾人一同回頭看去,就見了揣著手的牧楊。

池京禧在他旁邊,俊俏的眉眼攏著淡色,完全像是個路過的人一樣。

但此時他卻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被圍住的聞硯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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