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裡大大小小的酒樓遠近聞名, 數不勝數。但其中就隻有朔月樓最是特殊。
因為這座酒樓是不接待平民的,哪怕是再有錢,家中無官職的人還是沒有資格進入。
除非被人帶來,就比如聞硯桐。
她站再門口鬼頭鬼腦, 讓傅子獻也不由自主跟著緊張起來, 小聲道,“怎麼了?為何不進去?”
聞硯桐扭頭道,“裡麵的人我不認識。”
傅子獻道, “許是小侯爺的朋友吧……”
“站在門口乾什麼?”牧楊招呼門口竊竊私語的二人, “快進來。”
聞硯桐硬著頭皮進了房間,粗略的掃了一眼,就看見座上有五個陌生男子,個個錦衣華服, 模樣俊俏。
程昕也在其中,笑著道, “京禧怎麼把他倆帶來了?”
聞硯桐在牧楊的指引下背著門坐了下來,左邊是池京禧, 右邊是傅子獻。她乾笑道, “方才在路邊遇到了小侯爺, 得了小侯爺出手相救,本想請他吃一頓答謝的,卻不想小侯爺已經約了人。”
她說著往桌上一掃,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零嘴小菜,看樣子是還沒開始吃。不過一大桌子老爺們, 桌上隻擺了一個雕花瓷壺,裝的是不是酒還不好說。
這些個人聚會不喝酒嗎?
坐在上首的男子笑容溫和,無奈的撇了池京禧一眼,“這是小禧故意給你們帶來的,無妨,坐著一起吃吧。”
池京禧便道,“都是書院的同窗。”
幾個人頓時笑開了,其中有人便道,“還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小侯爺能帶著同窗來這裡。”
上位的男子便道,“同窗啊,一個學堂的嗎?”
聞硯桐側頭看了傅子獻一眼,本想讓他回答,卻沒想到這人滿臉通紅,緊張得不行,兩個藏在桌子幕布下的手都絞在一起了,估計一開口就打磕巴。
她頗是不好意思的齜牙笑,“小侯爺在甲一,我們在丁六。”
一個尖子班,一個吊車尾。
桌上靜了一刻,幾人似乎都在這一瞬卡殼,不知道說什麼。程昕便解圍道,“彆看這兩人文學不行,但是武學還是相當厲害的。”
牧楊嚼著花生米跟著附和,“是是是,傅子獻的箭術很是了得,在書院也就禧哥比他強了。”
幾人像同時鬆了一口氣般,紛紛道還真瞧不出來。
傅子獻更是羞赧得想鑽桌底下,連自謙的話都不敢說。聞硯桐見他不大對勁,暗地裡掐了他一把。傅子獻驚得大腿一抖,忙道,“過獎過獎,不過是準頭高了些而已,書院中還是有很多厲害的人……”
上位的男子便道,“你是傅家的人?傅丞相的兒子?”
傅子獻連忙道,“是。”
“我跟傅丞相打過幾回交道,沒想到威嚴的丞相還有個這般容易害羞的兒子。”他笑道。
傅子獻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了,低著頭不說話。
聞硯桐抬眼看了一眼,見這男子麵容溫和,鼻尖有一顆小黑痣,襯的眉眼十分秀麗。她心中暗驚,正是疑惑時,就聽見程昕說道,“二哥,傅子獻性子靦腆,你可彆再嚇他了,否則楊兒不願意。”
“是啊涉昭哥,他膽子小,彆把他嚇壞了。”牧楊跟著道。
聞硯桐這下明白為何傅子獻這樣緊張害怕了。因為對麵上首坐著的溫和男子,正是當今太子。
程昕的嫡親哥哥。程延川,字涉昭。
聞硯桐突然意識到,這可能不是一場普通的聚會,既然太子都坐在桌子上了,那剩下的幾個人身份定然都不一般。
程延川脾氣極好,當下哈哈笑了,連道了幾聲好,又轉過來問聞硯桐,“這位小公子呢?也沒人給我介紹。”
“這是聞硯桐,家中並無官位,是長安一富商之子。”池京禧簡略的將她介紹了。
幾人臉上都出現迷茫的神色,顯然並不認識聞硯桐。
池京禧便補充一句,“就是前段日子被傅家馬車撞瘸腿的那個。”
“噢,原來如此。”程延川了然。
等等,這玩意兒難道成她的專屬標簽了?
程延川道,“既然小禧將你們帶來,那就都是朋友,你們也莫要拘謹。”
聞硯桐連連點頭。能不拘謹嗎,看看傅子獻,四肢都快拘成一坨了。
“喻霖啊,小禧今日怎麼這般不開心,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程延川轉頭去問身邊的人。
聞硯桐也隨即投去目光,就見此人的眼睛與池京禧有幾分相像,笑起來時雙眼眯成一條縫,“這我哪知道,也不知這小子腦袋裡成天想什麼,反正儘憋著壞主意。”
這是池京禧同父異母的哥哥,池仲簡,字喻霖。
書中有明確寫過,侯府的孩子不少,但是嫡出的就隻有池京禧一個。池仲簡的母親死的早,是被侯夫人帶著長大的,所以池京禧跟這個老二關係特彆好。
聞硯桐隻認出了兩個人,就已經知道這場宴會的目的是什麼了。這他娘的都是太子一黨,私下開會呢!
估計是有什麼事想要商量,但是池京禧這人不知道為什麼把他倆外人帶來了,這算是徹底砸了這次的聚會。有他倆在,這些個人隻能東扯西聊,說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聞硯桐沒忍住朝池京禧看了一眼:好狠的手段,自己人也要這樣對付嗎?
池京禧聽了池仲簡的話,微微勾唇笑了,卻並沒有反駁。
桌上還剩兩人她不認識,但她依稀記得與程延川關係很鐵的幾人中,官職比較高的有個叫杜沅的,是狀元郎出生,皇帝欽點的中書侍郎。
還有個叫江暮聲,字栩文。是程延川打小的玩伴,爹是中書尚書,與丞相分權,文官之中唯一與傅丞相同等分量的大官。
如果沒猜錯,剩下的倆人應該就是這倆。這些都是程延川的左膀右臂。
不過都沒啥用,因為程延川死得早,甚至沒機會參加後來的王位戰爭。
按照書中的劇情走勢,王位鬥爭開始後程昕也會犧牲,這些人到後來都會成為池京禧的同黨,在戰爭中一個接一個的被害。
但此刻,這些毫不知情的人卻都聚在一張桌子上說說笑笑。知道每個人結局的聞硯桐生出了一種很是奇妙的感覺。
幾人聊了一會兒,程延川見桌上的氛圍有些尷尬,便提議玩小遊戲來調節氣氛。
聞硯桐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妙。當一群學霸提議玩遊戲的時候,就甭指望是那種消消樂級彆的簡單遊戲,這種時候學渣應該很明智的選擇退出。
於是她道,“我不大會玩遊戲,要不我還是……”
程延川勸道,“都是些簡單遊戲,你既然坐在桌子上,哪有不參與的道理?”
“就是,這還沒說是什麼遊戲呢,你就打退堂鼓。”坐在邊上的杜沅挑撥道,“你可是小侯爺帶來的人,不能折了小侯爺的麵啊。”
聞硯桐心說你根本不懂,我參加了才是折了池京禧的麵呢。
她轉臉看向池京禧,低聲道,“小侯爺,這遊戲的難度會不會很大?”
池京禧側過臉,“對你來說,什麼遊戲難度不大?”
作為當代新青年典型的網絡杠精,聞硯桐回答道,“抬杠我還是挺拿手的。”
池京禧撇她一眼,不與她爭論。
程延川倒了一杯酒,笑道,“今兒三個丁六堂的人在場,咱們就玩個簡單點的遊戲,免得傳出去說我們欺負人。”
他將酒杯往桌上一點,“我說一個東西,你們來猜,酒杯從右邊順延,順到誰手中,誰就隱晦的描述這個東西,若是誰描述不出,就把猜的答案說出來,對了的話就算過,錯了就把這杯酒喝光,繼續傳杯。”
聞硯桐有些忐忑,這一聽就不是個簡單遊戲啊!
程延川又道,“傳杯過程中不能灑酒,誰灑了誰就喝光,然後再滿上。”
江暮聲咧嘴笑了,“成啊,這遊戲不錯,聽起來挺有意思的。”
幾個學霸似乎躍躍欲試了,而聞硯桐卻瑟瑟發抖。她轉頭看了一眼牧楊,見牧楊坦然自若,還有些興奮。
聞硯桐很像握著他的雙肩瘋狂搖晃:你難道不擔心嗎?你不也是丁六堂的人嗎?!
程延川率先開始,說道,“輕若鴻毛,重若泰山。”隨後將杯子給了右邊坐著的池仲簡。
聞硯桐一臉迷茫,難道程延川說的是一種精神?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池仲簡接了杯子笑道,“一中有四,四中有一。”
等等等等,這是什麼?
杯子傳到杜沅手中,他想了想道,“時而有形,時而無形。”
聞硯桐越聽越覺得像某種精神,隻是猜不出來是什麼精神。
到了池京禧,他便道,“正雨倒山,天地皆有。”
這話一出,幾人都唏噓了一陣,池仲簡便道,“小禧這太放水了,說的如此明顯。”
聞硯桐:“???”這明顯嗎?
可以排除了,不是精神。
杯子被池京禧遞過來,但是聞硯桐還毫無頭緒,一下子伸手按住了池京禧的手腕。
池京禧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