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驍:“……”
他真心實意地想,確實。殿下的狐形是整個狐族裡麵公認最可愛的,大概是因為身上有著人類的血統,他生下來之後就長不大,無論人身多麼英俊瀟灑,變成狐狸之後都是小小的一隻。
他娘——也就是狐族的族長,還一度擔心這小家夥變成人之後會永遠是個嬰兒來著,好歹沒有出現那種差池。
陸嶼見尚驍也沒了法子,氣的揪了一把齊驥的耳朵,憤怒道:“怎麼喜歡個人這樣難!憑什麼他這樣的大傻子都能找到媳婦!”
齊驥抖了抖耳朵,還沉浸在突然變狐的憂傷當中,呆滯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
這句話剛剛說完,忽地聽見外麵轟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有人匆匆在下麵的街道上奔跑,還隱隱有人興奮地叫著“白大人”。
陸嶼愣了愣,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刻抖擻精神,就要出去。
尚驍連忙攔他:“您是從宮宴中稱病逃出來的,這樣出去……”
前頭剛說完頭昏腦熱各種不舒服,後腳就公然出現在青樓?開什麼玩笑,好歹給陛下留點麵子!
陸嶼變成小狐狸的模樣,不耐煩地抖了抖毛,說道:“本王這樣行了吧!”
尚驍道:“可是咱們是來找眉……”
一句話沒說完,橫空而至的葡萄撲地打進了他的嘴裡,尚驍唔了一聲,小狐狸已經嗖嗖幾下竄了出去。
外麵之所以一下子熱鬨起來,是因為福來客出了事。
時間稍微向前倒回去一些,獨自坐在福來客喝酒的謝璽還不知道自己的冤家大哥正在往這邊過來了,他出門的時候沒帶隨從,自己喝到有了六分醉意,就乾脆直接開了間上房睡下了。
他甚至沒有注意到牆壁上漸漸浮現出了的紅色血印。
不知道悶頭睡了多久,似乎很長時間,也似乎沒有多久,謝璽突然被一些隱約的動靜驚醒。他躺下的時候還是傍晚時分,天還沒有黑透,此刻卻已經圓月半高,夜色完全籠罩了大地。
謝璽有點不清醒,一時尚且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是身在何處,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將手架在額頭上緩了緩神,忽然就聽見外麵傳來了一聲萬分驚恐的尖叫。
這尖叫讓謝璽打了個激靈,猛地醒過身來,愣了片刻之後覺得似乎是之前招呼自己那小二的聲音,立刻掀開被子跳下床,匆匆套上靴子,辨明方位就衝了出去。
就謝璽個人的感覺來說,這家店裝潢精致,酒菜可口,難得的人價格也不怎麼昂貴,卻不知道為何客人很少。他休息下之後,整個店也差不多把其餘地方的燈給熄滅了,唯獨前廳給值夜的小夥計亮著一盞油燈。
謝璽大步走下黑暗中的樓梯,發現那名夥計正在大廳中間站著,麵色慘白,渾身發抖,麵前的地上還滾著幾個碎碗,顯然是本想弄點夜宵來吃,結果被什麼東西給嚇著了,打碎了飯菜。
謝璽皺眉,走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乾什麼?”
小夥計“啊”地一聲,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謝璽:“……”
小夥計慘叫之後看清楚是他,大驚立刻變成了大喜,又連忙從地上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衝到謝璽麵前:“公子,您來了真的是太好了,救命啊!窗外、窗外是……”
他身上沾了菜湯,謝璽嫌棄道:“離我遠點,大半夜的彆亂叫喚!窗外到底有什麼,能把你嚇成這樣!”
他素來就是這幅少爺脾氣,一邊喝斥一邊向著窗戶外麵看去,這一看,饒是膽大如謝璽,也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夜色如同一匹漆黑的幕布,鋪陳開來,星光不見,天氣微陰,天空之上的雲與月都顯得淒涼而孤獨。就在這樣的背景下,一個女子的身影,長裙飄飄,衣袂當風,竟然在半空中一點點向著窗子的方向“飛”了過來。
這種“飛行”的速度不像傳說中聽到的鬼神那樣快如閃電,而是有一道很清晰的移動軌跡,謝璽眼睜睜看著女人的麵孔在自己麵前逐漸清晰,一時間隻覺得周身的血液幾乎倒流,心臟發瘋一樣撞擊著胸膛,連頭皮都是麻的。
夜晚、風姿綽約的女人、淩空飛下……這些帶來的卻不是一場美麗如同神話的邂逅。
那個女人年紀應該不大,身上穿著薄紗做的裙子,勾勒出優美的身體曲線,可是整件衣服卻是以白色為底,上麵繡著大團大團血色的花朵,如同一張張猙獰的大口。
她的眼睛瞪的極大,臉色蒼白如同麵粉,神情僵硬呆滯,最為恐怖的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她的臉上居然呈現出一種微笑的神情,隻是這笑容就像是被濃重的胭脂粉黛硬畫出來的一樣,虛虛的浮著。
這幅場景之詭異可怖,足以使人畢生難忘,謝璽喉嚨發乾,半張著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雙足更是仿佛已經牢牢釘死宰了地麵上,不能移動分毫。
在那一瞬間,他頓時就明白了,人們口中形容的那種“地府中爬上來討命的惡鬼”會是何等模樣。
尤其是這個時候,他也突然發現,店裡的牆麵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許多血色的印記,甚至有一些正在慢慢地浮現出來。
一切都仿佛虛幻,可謝璽的雙腳,卻是切切實實地站在地麵上的。
他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算是很有男子氣概,店夥計早就嚇得蜷成一團,縮在謝璽的身後,全身顫抖,在寂靜中發出牙關相擊的聲音。
然後謝璽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砰”一聲,直挺挺地撞到了窗欞上,然後又順著窗戶滑下去了。
良久,不再有任何動靜。
身體墜落的聲音使得謝璽稍微從恐懼當中掙脫出來了一些,在他的想象中,就算下一刻這女人撞開窗子撲進來,然後掐住他的脖子,這都不會讓人太過驚訝。
但是這樣駭人聽聞的出場,到最後居然掉下去了,居然就沒有後續了?!
謝璽小心翼翼地向前邁了一點,側耳傾聽動靜,他身後捂耳閉眼的店夥計感到謝璽這一動彈,還以為女人已經進屋了,立刻又歇斯底裡地狂喊起來:“救命啊!鬨鬼了!鬨鬼了!”
外麵有一個聲音接口道:“喲,趕得可巧,這還真鬨鬼了。鬼在哪呢?出來玩啊!”
謝璽聽見這個聲音,立刻扭頭,正好和負著手施施然走在一群人最前麵的白亦陵打了個照麵。
兄弟兩人目光交彙,都意外了一下,跟著兩人臉上同時露出嫌惡之色,移開目光。
【NPC“傲嬌二弟”發布任務:調查魔女之死真相。
獎勵:“一家親”支線劇情小推手。】
白亦陵腳步微頓,跟著像沒看見謝璽一樣,徑直向窗前走,謝璽立刻讓開七八步,以保證兩個人之間的空氣都不會對流。
白亦陵他們一路過來,澤安衛的人還好,齊延凱那幫公子哥在大晚上的敢來到這裡,不過是仗著人多心裡有底氣,隻是戰戰兢兢落在最後。
白亦陵打頭第一個進門,正好與剛才那副恐怖的場景擦肩而過,隻依稀聽見窗戶外麵有什麼東西撲通一聲掉下去了。
謝璽眼看著白亦陵走過去推開窗戶,就直接扒著窗欞探頭往下麵一看,他張開嘴,那口型依稀是要“哎”一聲,結果終究抹不下臉,聲音沒出來,白亦陵已經把腦袋探到了窗外。
現在整個店裡隻有謝璽和店夥計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小夥計卻早已經嚇傻了,更不會記得張嘴提醒。
謝璽緊張地盯著白亦陵的背影,下意識地把手按到身側,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此時已非軍中,他也沒帶佩劍,於是低頭瞪了夥計一眼,向前走了兩步。
當白亦陵看清楚窗下的東西是什麼之後,一時也趴在那裡沒有動彈,過了片刻,他竟然用手在窗台上麵一撐,直接跳出去了。
謝璽:“!!!”
他瞪圓了眼睛,連忙來到窗口,向外看去,隻見白亦陵在自己不遠處,正彎腰看著地麵。
盧宏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在看牆壁上麵的血手印,直到聽見推窗戶的聲音,盧宏才轉頭問道:“六哥,你乾什麼去啊?”
白亦陵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捉鬼。”
彆人都笑了,隻有謝璽知道,白亦陵這話其實不完全是在開玩笑。
很快,白亦陵已經單手抱著個女人,重新跳了進來,白底血花的裙角長長地拖在地上,正是剛才那個女鬼。她的頭微微向後仰著,眼睛依然大睜,從這個角度來看,就好像直勾勾盯著白亦陵的喉嚨,打算隨時暴起把他掐死。
謝璽警惕地看著女人。
周圍的人看見這一幕之後都嚇了一跳,齊延凱一連倒退了好幾步,常彥博則擦過他的肩膀,大步衝了過去,驚訝道:“這是什麼玩意!六哥,你快放下。”
白亦陵俯身將女人放到地上,說道:“死了。”
死了?
謝璽一愣,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雖然被嚇得夠嗆,但他並不是特彆相信鬼神之說,剛才的驚嚇過去之後,謝璽心裡麵已經認定了,這個女人多半會某種法術,故意裝神弄鬼地嚇唬人,結果不小心在牆上撞暈了。
怎麼會是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