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初道:“玩夠?不行不行不行, 這裡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離我玩夠了還早著呢!表哥,來,正好我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陸嶼本來都站起來要走了, 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無奈之下又坐了回去。
眉初在這裡也很久沒有見到同族了, 陸嶼這個表哥雖然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寵大的, 性格有點霸道又有點欠, 但實際上兩人兄妹感情不錯,眉初挺喜歡和他鬥嘴的。
陸嶼眼看著這小妞翻箱倒櫃, 最後從梳妝台下的檀木匣子裡拿出了一個比巴掌還要長一點的白色瓷瓶,滿臉神秘笑意遞給了自己。
陸嶼斜她一眼,將瓶子接了過去, 拔下瓶塞看了一眼, 頓時皺緊眉頭,滿臉嫌棄:“這是什麼?蛤/蟆汁嗎?!”
眉初嗔道:“什麼呀, 真是人嘴裡吐不出狐狸牙來。裡麵有新鮮的荷葉,可能是這個味道吧。”
陸嶼用兩根手指捏著那個小瓶子, 十足嫌棄:“你可能是把蹲在荷葉上的蛤/蟆一起碾碎了吧, 這個腥味,還有這個惡心人的顏色,簡直玷/汙我的鼻子和眼睛!怎麼著, 想拿它殺誰?”
眉初忍無可忍道:“你知道個屁!這是我好不容易從一個姐妹嘴裡套問出來的獨家秘方, 隻要把它喝了, 就會心想事成天隨人願,你的意中人深深愛上你,你的財產足足翻一番,醜八怪也能脫胎換骨……”
陸嶼看看眉初又看看瓶子,道:“等一下,這麼神奇?”
眉初道:“啊,後麵那幾句是為了加強效果順口加的,不過這真的是個秘方。你也知道,這裡是青樓嘛,最多的就是取悅男人的方法。總之我就是聽說把這個按照配料發酵成的如意水喝下去,就能成功被你喜歡的人給喜歡上,所以就費了大力氣弄成一瓶。嘻嘻,最近看上個堅貞不屈的小書生,等我把它喝了……”
話音未落,陸嶼仰頭就把那“如意水”往嘴裡灌,眉初大吃一驚,上去要搶,沒掰過他。
她氣的狠狠捶了陸嶼的肩膀兩下:“你要不要臉啊!剛才不是很嫌棄嗎?這是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給我給我,無恥啊!”
陸嶼一口喝乾淨,齜牙咧嘴,把空瓶塞回到眉初手裡:“給你就給你,什麼破玩意這麼難喝。”
眉初怒道:“娘的,空了!”
陸嶼道:“小姑娘家家的,彆整天說粗話,這個,我先幫你試試,這麼難喝萬一有毒怎麼辦,你說是吧?”
眉初怒道:“滾!”
陸嶼站起來就走:“得嘞,再見。”
等他出門,眉初悄悄湊到門邊,耳朵貼著板子聽著陸嶼腳步聲走遠了,她立刻撲到床上,一邊打滾一邊大笑起來。
原來姓陸的還有這麼傻的時候,陰溝裡翻船,好玩,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眉初晃著那個小空瓶子,自言自語地說道:“小表哥呀,你可彆怪我,我說的都是真的,確實有這個秘方來著,隻是傳說中明明應該甘甜可口,也不知道為什麼配好了這樣難聞,嚇得我不敢喝。你喝了之後,要是有用我就多弄點拿出去賣,等咱們狐狸在人族流芳百世開山立派了,妹妹不會忘記你的犧牲噠!”
陸嶼出了月下閣時,天都已經亮了,他揚著嗓子喊道:“尚驍尚驍,死哪去了!”
尚驍帶著狐狸齊驥匆匆趕來,隻見自家的殿下泄憤一樣狠狠嚼著一串糖葫蘆,悚然道:“殿下,您不是最不喜歡吃酸的嗎?”
陸嶼道:“怎麼也比蛤/蟆味好一點……哎呀彆廢話了,回府回府!我要回去漱口!”
春風煦暖,鳥鳴啾啾,日頭逐漸升高,天氣晴好,將近正午。
永定侯府中,傅敏不斷踱步,站在廊下向外麵眺望,隨著時間的流逝,心中越發不安——她派出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除了什麼意外。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其實心裡十分清楚,白亦陵鋒芒正盛,不能跟他硬碰硬,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打感情牌。
可這個小子一向是個冷心腸的家夥,很不好說話,多年生疏,以前為了堵住流言,她也不是沒有試著向白亦陵示好過,但對著彆人那一套用在白亦陵身上,根本就不好使。
這個孩子總是用一種過分清醒和譏嘲的眼神看她,那種冷靜的態度讓傅敏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戲台上唱戲的小醜——她厭惡那雙眼睛,厭惡那種感覺。
就在昨晚,謝樊已經被帶走了,一旦過了明鏡關,就什麼都無法挽回,必須采取辦法。想到小兒子被人硬拽出去時那副涕淚橫流的樣子,傅敏簡直心都要碎了。這種感覺比她自己流放還要煎熬痛苦。
他並沒有想著讓自己派出去的那幾個人做什麼對白亦陵不利的舉動,傅敏很清楚那是沒有意義的,更何況陸嶼上一回的警告她也還記憶猶新,更加不敢輕易招惹。
隻是近來侯府變天,這府裡從主到仆,都在心懷忐忑地等待著那名曾經被侯府放逐的公子以勝利者的姿態重新登門,白亦陵卻遲遲未至,反倒讓人心裡更是沒底。
傅敏見他最近似乎為著什麼事情很是忙碌,便想著能不能從這方麵下手,如果派人跟著白亦陵能夠探聽到什麼秘密借以要挾或條件交換,或許他就願意幫助謝樊免於流放之苦了。
可是為什麼,人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們訓練有素,應該不會被輕易發現才是。
傅敏的太陽穴抽痛,她身後的房間裡還坐著一名打扮雍容的中年婦人,見狀說道:“看你也太心急了,近來精神不好就要少思慮,坐下歇一會吧,免得招了風。”
這人正是傅敏的嫂子辛氏,傅躍和這個妹妹的關係很好,聽說侯府出了事,剛一回京,就把妻子派過來看她。
傅敏心中愁緒萬千,早春風光在她眼中看來都是一片蕭瑟淒冷的景象。她回過身去,坐在辛氏的另一頭,低聲道:“嫂子,情況你也都聽說了,你說我又如何不急呢?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自己的孩子什麼東西都得不著,還要流放!現在什麼都沒了,什麼都完了……我隻要想一想,胸口就像火燒一樣!”
辛氏聽她語氣淒涼,想到世事莫測,也不由歎了口氣。白亦陵離開府裡的時候還是個牙都沒換的小娃娃,嬌嬌嫩嫩的,誰能想到他居然會活下來,又有今天這樣的成就?
她眼看周圍沒有伺候的人,這才湊近了傅敏,放低聲音說道:“當年你一定要從外麵抱個孩子進來,你哥哥就不大讚成。這孩子抱進來之後,又是嫡又是長,要是沒出息還行,隻要稍微有點本事,那就十分不好處理了,還不如抬個侍妾,生了庶長子給你養著,就是留子去母也行呀!那時候你年輕,也看不開,妹夫的心都在你身上,為了傳宗接代納個身份低微的妾侍,根本就不叫事。”
想想謝泰飛現在那副窩窩囊囊的德行,再想想自己當年的堅持,傅敏心頭也覺得即茫然又後悔,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辦法。
她道:“那時候也沒想到還能有璽兒和樊兒,我以為自己一輩子也就那樣了,不能沒有孩子作為靠山……哪知道後來璽兒樊兒不是……”
她說到這裡,一頓,又輕聲道:“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為了璽兒能承爵,為了樊兒不用流放,我總得想個好法子才行。”
傅敏的聲音雖然輕,語氣卻頗為堅定,辛氏知道這個小姑子看著柔柔弱弱,其實為人最狠,也怕她瘋狂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大家都為難,當下勸說道:“你也彆把這件事想的太過嚴重,侯府的事還是要徐徐圖之。你家那位大公子再有實權,現在也不過是‘世子’而已,這府裡的下人全都是你調理出來的,他又能做什麼呢?至於樊兒……”
她微微一笑:“都是自家骨肉,誰也舍不得他吃苦,放心吧,你哥哥自有辦法。”
傅敏一下子瞪大眼睛,宛如絕處逢生一樣看著辛氏,謝樊平時就是擦破一點皮她都要心疼的,流放這件事幾乎成為心病,聽到辛氏這樣講,傅敏心裡頓時鬆快了不少。
辛氏卻隻是點到為止,讓彼此心中有個數,具體的沒有再多說,反倒站起身來,說道:“也將近用午膳的時候了,你去陪侯爺吧,總之現在有你哥哥撐腰,任何的事切記不要輕舉妄動。我走了。”
傅敏苦笑道:“嫂嫂不如在這裡用過飯再走吧,現在我們家裡都是各吃各的。平常沒客人,我不想吃的時候,也就直接歇著了。”
辛氏怔住,頗為驚訝地看了傅敏一眼。在她的印象當中,這個家裡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出了任何變故,謝泰飛對待傅敏的態度都是極為溫和體惜的。
現在就算是他家中出事心頭煩亂,也怎麼都怪不到自己的妻子身上。正是需要全家人同舟共濟的時候,怎會疏離至此呢?
傅敏看辛氏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解釋。辛氏不明白,她自己心裡清楚,夫妻雙方之間,本應該相互磨合,甘願為了對方而改變和成長。可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她迎合著謝泰飛,成為對方想要的女人。
一旦她乏了,不想裝模作樣了,對於對方的吸引也就會隨之消失——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想到這裡,她剛剛因為謝樊的事情有了解決辦法而輕鬆起來的心情,又重新沉了回去。
辛氏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看見傅敏的神情,也知道她最近風頭不順,百事纏身,大概夫妻間的感情也出現了問題。不由很同情地看了對方一眼,說道:“那我留下來陪你用午膳把,多少也吃一點……”
辛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傅敏的院子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囂。
傅敏皺起眉頭,自從她的誥命被降到最低等之後,隨便見到一個小官的夫人都要行禮,傅敏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已經好幾天沒有出門了。此時聽見這種動靜,她愈發心慌,揚聲道:“陳媽,外麵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