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看了她一眼,說道:“蹲大牢的滋味感覺如何?”
阿暖嚇得連連搖頭,北巡檢司的監牢裡麵什麼窮凶極惡的人都關,她平時仗著主人的威風,自以為沒人敢惹,結果進去之後才知道世界上真有所謂的人間地獄,簡直讓人片刻都不想停留,自己那點小伎倆,根本就不夠看的。
阿暖哭的直發抖,忍不住撲過去拽住白亦陵的袍角,抽抽噎噎地說道:“白大人,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白亦陵沒理她,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徑直問道:“中了你攝魂術的人身上青筋暴起,手腳無力,是否是正常的後遺反應?可治嗎?”
他這樣一問,阿暖立刻意識到白亦陵找來自己是為了昨天受到傷害的那幾個侍衛,現在對於她來說,可能這也是唯一還剩餘下來的價值。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阿暖咬了咬嘴唇,說道:“如果你能答應放了我,我保證將他們治好。”
白亦陵喝完了水,將杯蓋蓋上,茶盅放到一旁的幾上,連頭都沒抬,仍然是淡淡的口氣:“拖下去吧。”
這句話卻並非衝著阿暖所說,阿暖怔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個狀況,就被兩人從身後一左一右執住了手臂,將她硬生生拖了出去。
阿暖這才看見,這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地方,院子裡的一側竟然有個大坑,明明是在夏日裡,坑中卻燃燒著熊熊火焰。
——更為可怕的是,身後拖著她的兩個人竟然二話不說,直接就把阿暖的腦袋往火坑裡麵按,連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
眼看著自己的臉與那熊熊燃燒的火苗越來越接近,阿暖驚駭之極,用手死死撐住地麵,不停地掙紮扭動著,拚命叫嚷:“彆這樣,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我錯了啊——”
她死死地梗住頭,幾乎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按斷了,卻半點不敢鬆勁,一時間涕淚橫流,驚駭無比,尖叫聲幾乎要把屋頂都給掀翻了。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這個時候來到北巡檢司,多半要嚇得扭頭就跑。
終於,就在她幾乎要昏厥的時候,白亦陵平靜的聲音從房間裡麵傳了出來:“帶進來。”
阿暖幾乎渾身癱軟,被人像拖死狗一樣拖回到了白亦陵麵前。
白亦陵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重複了一遍:“中了你攝魂術的人目前身上青筋暴起,手腳無力,能不能治?”
阿暖渾身都濕透了,整個人伏在地上瑟瑟發抖,不等白亦陵把話說完,她就飛快地點頭道:“能能,這些都是正常反應,即使不治,過幾天也會好的。要是想及早恢複,奴婢也有辦法!”
白亦陵又問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目前京都之中,除你以外,還有沒有人會使用這種攝心術?”
阿暖打出生以來就從來沒有如此乖覺過,對麵那張秀美的臉簡直讓她多看一眼都要做噩夢,白亦陵詢問什麼,她就毫不耽擱地回答什麼,審訊很快就順利地結束了,白亦陵讓盧宏壓著阿暖去看那幾名侍衛,自己也跟著站起了身。
閆洋道:“六哥,你去哪?”
白亦陵衝他一笑,眉眼舒展,方才那種冰霜般的酷厲頓時消融,他說道:“我想再去看看劉勃的屍體。”
所有的人當中,要數閆洋最為通透細心,聽白亦陵這樣一說,他立刻想到剛才阿暖的話:“昨天聽聞桑弘蕊的這個丫頭能夠用法術操控彆人的意誌,我本來也在想,劉勃會自動跑到火場裡麵去,是不是因為她的蠱惑。但剛剛阿暖交代說,這種法術是她家族血脈傳承而來,普通人又根本不可能練成,也就是說,劉勃如果真的是被她害死的,屍體上應該能看出中過法術的痕跡。”
白亦陵笑道:“聰明啊。”
閆洋也笑了,撞了下他的肩膀:“這話是誇你自己吧?走,我陪你去。”
兩人肩並肩地穿過院落,來到背陰處另外一座較為偏僻的房子外麵,閆洋忽然又一頓,叫人給白亦陵拿了件衣服過來,讓他套在外麵,這才打開了房子的門。
一股陰寒之氣撲麵而來,裡麵彆無他物,隻有一級級通向下麵的階梯,走下去之後,便是北巡檢司專門存放屍體的冰室。
地下漆黑,周圍點著蠟燭,火苗不斷跳躍著,平白增添了幾許陰森。
劉勃的屍體躺在一張床上,臉上覆了一層薄霜,臉色青白,全身上下脫得精光,保存的倒還算完好。
白亦陵不由又想起了他趾高氣揚衝著自己說話的樣子,死成這樣,也實在是夠不體麵的了。
閆洋見他打量著劉勃的屍體,說道:“要不要我把仵作叫過來?”
白亦陵擺了擺手:“你看他身上沒有暴起的青筋。”
他說著親自上手,將劉勃翻了一麵過來,雖然有一部分的皮肉燒焦了,但最起碼幾乎完好的胳膊和大腿上都沒有這種痕跡。
閆洋點了點頭,拿出一把小銀刀,在屍體的手臂上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他扒開傷口查看切麵,劉勃的身上也不像是出現過肌肉鬆弛的狀態。
閆洋放下人,正要說話,忽然聽見白亦陵道:“等一下。”
他停手,回頭看去,白亦陵已經接過閆洋手裡的刀,挑開屍體上的傷口,沉聲道:“不對,劉勃在被火燒之前,還中了毒!”
他所說的這句話很有可能成為推翻整個案件的關鍵,閆洋倏然一驚,隨著他的話望去,隻見剛才自己割出來的那道傷口深可見骨,下麵露出的骨頭顏色卻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