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冕心疼白亦陵剛從外麵跑回來,卻連吃個飯都怪不自在的,便說道:“陵兒,你剛從外麵辦差回來,一路辛苦,不用在這裡陪客人,回去歇著吧。想吃什麼,叫人給你端到房裡去。”
從來沒有客人還沒走,主家就回房間歇著的事,隻是盛家厲害成這樣,周父周母又哪裡敢說半句,連忙點頭哈腰地說回去好,是應該歇歇,白亦陵就對眾人拱了拱手,照父親的話離開了。
他一出前廳,立刻呼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人舒坦了不少。
陸茉招手把身邊一個侍候的下人叫過來,低聲吩咐道:“去小廚房端幾道清淡的小菜,再連著煲好的粥一起給四公子端過去。跟他說,用完了飯好好休息,不用操心這邊。”
小丫鬟得了吩咐,行禮之後退下去端飯菜。隨著白亦陵的離席,周家人終於察覺到了盛家已經快要抑製不住的不滿,也稍微收斂了一些。
白亦陵回到房間之後,推門進去最先看見的就是蹲在銅鏡前麵照鏡子的小紅狐狸。
陸嶼來到這裡經常被擼,十分關心自己的毛發生長情況,先是轉著身子照了一圈自己的毛,見到腦袋頂上有幾根絨毛飄起來了,於是又十分臭美地用小前爪蘸了點水,扒拉平整。
白亦陵:“咳咳!”
被自己鏡中盛世美顏傾倒到渾然忘我的狐狸回頭,看見心上人回來了,立刻快樂地晃起了尾巴,低頭叼起身邊一束剛剛從花園裡麵揪來的小花,跳到白亦陵手上,把花遞給他。
白亦陵失笑,接過花之後順勢輕輕在狐狸腦袋上打了一下,抱著他坐到了床上:“每天跑我這裡來裝可愛有意思嗎?”
陸嶼道:“你不就是喜歡可愛的。你要是喜歡威武的、陰險的、潑辣的,我肯定就不這樣了。”
白亦陵好奇:“潑辣的狐狸什麼樣?”
陸嶼想了想,跳到床上拚命亂滾,把全身的毛都滾的炸起來,呲著牙給白亦陵看。
白亦陵:“……”
白亦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這邊跟狐狸玩著,下人也已經將陸茉交代的飯菜送了進來。見到白亦陵笑的高興,丫鬟也不知不覺被他的快樂感染,微笑著說:“四公子,飯菜都是熱的,您可彆放涼了再吃啊。”
白亦陵笑著道:“好,我這就吃,你不用在旁邊伺候了。若是沒用飯,就也自己去廚房端點,說我讓的。”
小丫鬟出去之後,陸嶼跑到托盤旁邊聞了聞,問道:“家裡不是正在設宴嗎,怎麼你沒跟著一起吃?”
白亦陵道:“可彆提了,你知道我二姐成親的事吧?”
陸嶼點了點頭。因此是盛家的事,他平時關注的就比較多,大部分的情況都了解,但也沒有親身體會過周家人的威力,感受大概不夠深刻。
白亦陵就把剛才吃飯的時候發生的事情給陸嶼講了一遍,苦笑道:“跟這種人當親戚最為難了,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他們老老實實的,但前提都是二姐彆想再跟周高懷過下去。可是剛成親還沒多長時間,這叫什麼事啊。”
陸嶼道:“我起初聽說兩家結親的時候也挺意外的,還特意著人查了查盛櫟被傳出奸生子那件事是否為周高懷自導自演,但並無可疑之處。”
白亦陵道:“那倒不會,這種事我爹娘不可能沒有查清楚就將二姐嫁過去。說實話,要是真的可疑還好了,二姐一旦知道內情,便不會堅持。差就差在周高懷為人尚可,但他的家人實在難纏,割舍也不是,這樣下去更不行。”
陸嶼拱了拱勺子:“彆忙著說,你先吃飯。”
白亦陵在席上吃了個半飽,聽他催促,也就低頭喝了兩口粥。陸嶼蹲坐在碗邊看著他吃飯,這才說:“恕我直言,你那個二姐,主意可不是一般的大。你可知道當時你爹娘不讓她嫁,她自己偷偷在房中上吊的事?”
白亦陵差點把飯噴出來:“什麼?”
陸嶼用爪拍拍他:“慢點,慢點。我一開始心裡也犯嘀咕,怎麼看周高懷都不像能把盛櫟給迷成那樣的人,後來派內衛過來問了問才知道。”
他委婉道:“盛櫟平常在外麵與人交往的時候,往往多是結交顯貴,覺得她太過傲氣的人也不在少數。咱們知道內情,外人可不理解,現在一出了事,京都中難免有些不好的流言,盛櫟覺得丟人。她不是要以死逼父母妥協,而是確實覺得如果不能出嫁,就不想活了,說到底還是要爭一口氣。”
白亦陵道:“二姐的個性是有些偏激,不過她這命,也是不大好。”
他這麼說,陸嶼還覺得挺心疼。其實盛櫟的做法很是讓他不以為然,隻有一個從小被寵愛長大的孩子才可以這樣的任性和驕傲,要是白亦陵是她那副脾氣,怕是早死個十七八回了。
這小子還在這歎息彆人命不好,其實他原本應該擁有比盛櫟更多的寵愛和驕傲,但卻不得不辛苦地長大。這事要是攤到白亦陵身上,陸嶼相信,絕對不會到如今這個地步。
陸嶼道:“往往越在乎什麼,越留不住什麼。恕我直言,你這個二姐呀,太好麵子了,什麼事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要給嚴嚴實實地捂住了。起初她的身世是這樣,這回遇到小混混,也是上來就要把人給打死,要是先穩住他們,回府再告訴家人,何至於此?”
他平常吊兒郎當的,其實看事情看人都很明白,白亦陵也沒什麼可說的,歎了口氣。
陸嶼恢複人形坐在床邊,摟住白亦陵的肩膀親了他一下,笑著哄道:“行啦,嫁都嫁了,她自己選的路,總得有個法子把日子過下去,你跟著感慨什麼?咱們可是好不容易才見一麵的。”
白亦陵道:“我記得我好像是今天早上剛從宮裡出來的吧?”
陸嶼道:“之前欠了兩個月的份,哪是那麼容易還清楚的!當了皇上真不方便,我想時時跟著你,還得變狐狸……”
他說到這裡,忽然聽見外麵腳步聲響,一個丫鬟的聲音在外麵說道:“四公子,府上來了幾位客人,說是找您的。”
陸嶼嚇得一下子又變成了狐狸。
白亦陵忍不住笑了,說道:“我知道了,是誰?”
丫鬟道:“是北巡檢司的幾位爺。”
這個時候正是午飯時間,找他能找到這裡,一定是有事,白亦陵整了整衣服,帶著狐狸迎了出去,還沒見到人,忽然聽見不遠處的花園裡麵傳來一陣哭嚷。
白亦陵停下腳步分辨了一下,皺眉道:“是迎兒。”
陸嶼道:“先去看看。”
一人一狐循著哭聲追過去,發現園子裡麵站著三個小孩,盛迎的辮子散開了,正站在旁邊哭,盛源和周高懷那個大侄子周曄原本在打架,剛剛被侍衛們拽開。
見到白亦陵過去之後,下人們連忙行禮。盛迎哭著撲進他懷裡,盛源也跟著跑過來。
白亦陵摟著盛迎,給她擦了擦眼淚,又檢查了一下盛源胳膊上的一小道血痕,見沒什麼大礙,這才問道:“怎麼回事?”
一個侍衛連忙小聲跟他解釋了幾句,原來是白亦陵離席不久,盛源和盛迎覺得無聊,就也跑出來到花園裡玩,過不久,周曄跟過來了。
他們身邊原本有伺候的下人跟著,但是見三個孩子就鑽在園子裡麵跑來跑去,玩的挺高興,大家也就沒太著意盯著。結果玩了一會,周曄突然看見盛迎辮子上編的玉墜好看,就衝她要,盛迎說是小叔剛剛送的,不肯給,周曄在家霸道慣了,當下竟然自己上手,一把將玉墜從盛迎頭發上拽了下來。
盛迎被拽的很疼,一下子就哭了,盛源頓時大怒,兩個男孩就動起手來。
陸嶼幫著白亦陵哄孩子,用耳朵上的絨毛蹭蹭盛迎的臉,又叼著將剛剛摘下來的花戴在她的辮子上。
盛迎破涕為笑,把一直裝著的絹花拿出來,夾在狐狸耳朵上:“小狐狸也戴花花!”
陸嶼:“……”
行吧。
白亦陵的火氣也有點壓不住了,指著盛源胳膊上的血痕道:“這是什麼劃出來的?”
盛源道:“小叔,那個胖煤球拿刀砍我!”
周曄氣道:“你才是胖煤球!”
說完這句話,他見白亦陵朝自己走過來,也有點害怕,往後退了幾步,警惕地看著他:“你、你要是敢打我,我也紮你!”
他手裡竟然真的拿著把匕首,也不知道周家人是真的敢把這東西給孩子玩,還是周曄自己偷的,白亦陵隨隨便便一伸手,直接把匕首給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