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屍門三天後來接你們?你剛怎麼不說?”楊夕一把扯過犬霄脖子上的鐵鏈,咬牙切齒。
犬霄掀唇而笑:“你剛又沒告訴我,你現在死獄裡也是個說話好使的。”話是這麼說,可眼睛裡明明白白就寫著,爺是故意的,你能怎麼招?
楊夕抬手,又要揍他,卻被薛無間攥住了手腕。
“行了,當務之急是收攏人手,通知昆侖接應的人,趕在煉屍門來前衝出去!”
楊夕麵色變了幾變,最終對著犬霄一呲牙,轉身走掉。找得一個無人的角落的,掏出珍饈錦盒,聯係邢銘。
邢銘不愧是朵解語花,三兩次來往,便摸清了事情的因由。然而他這次給出的回答,卻相當的不近人情。
“你們必須撐到七天,才會有接應。”
楊夕一看就炸了,煉屍門三天就來,這特麼怎麼撐到七天?
大飆手速,取出成堆的吃喝,表示不行。
邢銘又來一張大餅:“這是命令,必須做到。”
楊夕深以為,命令也分能完成,和不能完成。
就算你是戰部首座,也不能這麼任性好麼?
繼續飆手速。
結果邢銘又來一張餅:“相信我,撐過七天,所有人都能回昆侖。”
然後,任楊夕怎麼折騰,邢銘也再沒有回應過。
楊夕抹一把臉,站起來。
她知道,七天這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而邢銘說的那個“所有人”,必然是七天之後還活著的所有人。
薛無間忙問:“邢銘怎麼說?”
楊夕抬起眼:“昆侖七天後才會有接應。”見眾人沒有反應,又輕聲補了一句,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話,“但是他保證,隻要能撐到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能安全。”
人群沉默了一會。
死獄裡大大小小的頭頭和強人都在,然而楊夕等了很久,卻並沒有發生她以為的嘩亂,咒罵,甚至揪著她就打的事件。
一個人沉默的起身,走開。
去傳達這個噩耗。
然後更多的人沉默的起身,去上傳下達,或者收拾行裝。
收到消息的人很多人臉上如喪考妣,有一言不發,有神情呆滯,也有人低聲咒罵。但手上收拾行裝的速度,卻一致的快。
薛無間拍拍楊夕肩膀:“你要多信任他們一點啊。”
楊夕有點愕然:“先生?”
薛無間看著人群,笑了一笑:“雖然是一群惡徒,雖然殺人如麻,雖然背信棄義,雖然凶惡南馴。但如此德行能活到今天的,他們從來就沒指望過旁人。”薛無間點了點楊夕的鼻頭,“出路隻剩一條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會犯蠢,至少懂得認命。”
楊夕想起三年前東區凶徒與點擎蒼的決戰,改弦更張,幾易其心者也是有的。
但的確無人怨天尤人。
楊夕心情複雜的點了點頭:“嗯。”
相比之下,那些巨帆城逃難而來的民眾,反應則劇烈得多。叫苦連天的,哀號痛哭的,甚至咒罵昆侖的都有。
曾帶人把楊夕挖出來的凡人老漢,歎息著敲了敲煙袋,“你們有點良心吧,死獄這些犯人還能罵一罵。你們要是沒有昆侖造的這個監獄,早三年就死了。”
那些人卻並不聽一個糟老頭子的勸解,反把矛頭指向了他。“老頭兒,你自是不怕的,你個凡人,又不用去跟煉屍門拚命。啊!我知道了,你跟那鳥人關係鐵得很,他肯定給你留了保命的後招對不對?你交出來,交出來!不然就是昆侖的麵子咱們也不……”
“叮——”一把短匕飛過來,貼著說話人的臉,紮進了他身後的牆壁。
一個滿臉凶惡,頭生膿包的漢子走過來,一巴掌抽得那人吐出三顆槽牙。
拔出匕首,目露凶光的道:
“昆侖是欠你爹了,還是欠你媽了?有人願意管這個閒事,你他媽就躲牆角偷笑得了。再讓道爺聽見你滿嘴噴糞,把昆侖那幫子腦抽氣跑了,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吃!”
惡狠狠啐了一口,轉身看見楊夕也在。
那漢子一頓,臉色立刻變得,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
楊夕低聲笑了,
“放心,昆侖的腦筋暫時還抽著。這閒事兒還是要管的。”
漢子灰溜溜的走了,遮頭遮臉的樣子,生怕楊夕記住他長相。
楊夕看著沉默趕路的死獄凶徒,以及叫苦連天卻拖家帶口的巨帆城居民。七天之後,這些人中還有多少能活下來,又有多少,會變成煉屍門的屍材。
探手入懷,楊夕捏著懷中僅有的幾顆芥子石洞府。
原本堅定的心,忽然有了一瞬的裂縫。
一百三十個,實驗過無數次,一百三十個就是上限了。並且還是吃喝拉撒都不考慮的情況下。
可眼前是兩萬三千人,活生生的。
寧孤鸞飛過來,化成人型落在地上,悄聲道:“先把那些凡人藏起來?”
“讓我再想想,”楊夕說,“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當是時,眾人所在的區域,距離海麵入口已經不遠。快馬加鞭,緊趕慢趕,竟然奇跡般的在兩天後便趕到了海陸交界處,封靈大陣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