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重逢(1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11278 字 11個月前

經世門內門七大長老第三,玉衡閣主,時占機。修真界排行第一的靈魂法術大師,獻祭儀式專家。

海怪大劫中,經世門長老會唯一的主戰派。

盤膝靜坐在昆侖弟子渡劫的漫天火光、震震雷鳴之中。他聽得見生命在悄然流逝輕響,那是一種經脈中鮮血汩汩而出的聲音,細微的“嘩啦”“嘩啦”,無可阻攔,又汩汩不休。

他仔細的審視著身旁的姑娘,瘦弱,矮小,有一雙單純清澈的圓眼睛,和幼童般白嫩的皮膚。整個人都好像是白淨、透明的。比她的真實年齡更顯幼小。

可這並不算強韌的曲殼裡,卻裝著一腔烈火般的情懷,和一顆生鐵般冷硬的心臟。脆弱的外表,剛硬的靈魂,就這樣混揉成了一個橫衝直播的小東西。

他問那個小東西:“你們昆侖,是不是都很相信自己的門派,和前輩的師長?”

楊夕沉默了半晌:

“我聽說過,經世門是修真界最不分尊卑的門派。你們的教義是,沒有永遠的真理,活著的每一天都走在乾翻真理的路上……”

“無恒信,存恒疑。”時占機笑了,“你解釋得很有趣,如今這年月,修真界萬法歸宗,很少有幾個年輕人,能夠理解得這麼通透。”

楊夕張著兩隻眼睛,裡麵映出紅的火光,紫的雷電。

因為那雙眼睛太大太圓,認真看著什麼的時候,總好像有水光在裡麵蕩漾。

“瘦師兄,我在幻境裡。看見了老焦。”

時占機輕輕挑起了眉梢:“老焦?”

“就是前些日子,身死傳訊的那個昆侖。是他幫了我,我才從幻境裡脫出來的。”

楊夕說得很慢,濃密的睫毛一直在微微的顫動,

“師兄你說,施展了靈魂刻印的人,是真的死了嗎?還是隻是活在……”楊夕抬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這裡?”

楊夕抬起眼睛,每一個字都小心謹慎,這些話似乎是在心裡推敲了無數遍。

“按說,我跟老焦認識的時間,那樣生死攸關的幻境裡,說我是自己想到了他,那我是無論如何都不信的。”

時占機把手掌搭在了她的發頂,揉了揉。

這小姑娘的發絲極其的硬,半點都不像個小姑娘的頭發,甚至都不太像人的。一定要比較的話,那就有點馬鬃的質感,直撅撅的幾乎要翹起來。

手感一點都不好,跟她那個軟嫩嫩的臉蛋全不一樣。

老話兒都說,頭發硬的人,脾氣倔。按照這個理論,眼前這個橫衝直撞的小東西,大概這輩子就是個在南牆上磕死的命。

“我也很希望,我能告訴你他還活著。可是我在靈魂領域研究了幾百年,據我所知,獻祭了靈魂的人,真的就是魂飛魄散,在這世上一塵一土都不存在了。留下的隻有積累的神識力量,並沒有自我的意識。你看到的,隻是他臨死之前的一抹執念……可能隻會說一兩句話,重複同一個動作而已。”

楊夕抬手捂住胸口,點了點頭,意料之中的失望:“我也覺得是這樣……可是師兄,你看呐,昆侖就是這個樣子的。老焦死後的最後一點執念,就是蒼生不死、昆侖不滅。”

楊夕抬頭看著時占機,此時此刻,她尚不知自己麵前是怎樣一位狗膽包天的狂徒。她對這個看似無害的,文弱而消瘦的男人說:

“師兄問楊夕,信不信昆侖?楊夕其實不信。

“楊夕生而卑賤,沒見過從不背叛的高尚,沒有險惡的善意。是靠著冷血無情——才能活到今天這個年歲。所以,我不信昆侖,楊夕誰都不信。3000年發展成仙界四巨頭之一,昆侖劍派開山的過程,沒道理就比其他的門派更乾淨。”

她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很用力,

“但是這世上沒有純粹的好人,和純粹的壞人,並不是說這世上就沒有好壞之分了。初代伊始,昆侖這個名字曆經百萬年興衰,破而後立,立而又亡。蒼生一直未死,昆侖一直不滅。身為一個昆侖,我自己都不太能說清是什麼支撐住這種狼狽的殘喘……但是,我可以不信它,我卻不能不維護它。”

楊夕說完這些顛倒破碎的觀點,整個人沉沉的看著時占機。不激動,不憤怒,不沉痛。完全不為了鼓動誰,也並沒有太多的心機。

昆侖人好像總是這樣的……

時占機想。

似乎也並不隻有昆侖是這樣的。

“經世門的玉衡閣,有三間藏書樓,掛著廉貞星君畫像的那一間書室裡,有經世門萬年來搜羅的修真界野史古籍。那裡麵有,這一百萬年來,仙界鬥爭的失敗者們所記述的曆史,被雲家,被昆侖抹去的曆史。”

“關於神?”楊夕問。

“不,現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時占機笑一笑,捏了捏楊小夕的嫩臉蛋。

楊夕擰起了眉頭,她心裡更不踏實了。

從看到島行蜃的幻境的時候就不踏實,可是她乾脆利索的把島行蜃乾死了,還是不踏實。

那些村民的問題也搞定了,連師兄也進階了,還是覺得不踏實。

因為瘦師兄那句“昆侖編纂的曆史”?

可是既然已經說清楚了,楊夕自問從來不是一個患得患失的人,既然知道了那份記載的存在,活下來找機會去看就是了。

我不該這麼糾結的……

難道是築基了,卻沒有什麼感覺?

楊小驢子左思右想,想起來應該把島行蜃裡發現的“大珍珠”們滾來給瘦師兄看看。

不過那大珍珠在那掛了那麼久了,應該也沒什麼特彆重要的價值?

雲家應該不會傻到,把很重要的東西掛在沒有防護的地方吧。

一堆死人棺材而已……

就是比通常的稀有了一點。

楊夕撐著地麵站起來,拍拍屁股,道:“瘦師兄,你等我下,我有東西給你看看。”

時占機手指在空中揮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法訣——那手勢楊夕從沒見過。

“丙辰年寅月廿四子”一行熒光綠的小字,在空氣中隱隱的浮現出來,微微還有點扭曲,像幾片綠色的貼紙。

是個報時的小法訣。

“好。”他微笑。

連天祚那邊隆隆的進階還沒結束,這把老劍的境界直接衝到了化身,又掉回了金丹,又衝上了化神。

他自己一臉呆呆的,像是在回憶什麼心事,完全沒個自己正在進階的覺悟。

“這就是個皇帝命啊……”陰二這個太監跟在旁邊,急得不行,”你倒是使使勁兒啊,沒準就元嬰了啊大哥,卡在金丹還要天天磕心魔啊……”

連天祚周圍聚集了上百人,扛得出天劫,又不怕晃眼的都在那翹首觀望。靈修進階,多少人一輩子沒見過的稀罕景呢。

陰大那邊好像是忽悠人上癮了,突然發展出了新的愛好,摟著四五個黑醜黑醜的凡人小黑娃,隔著連天祚,指向島行蜃邊兒上,露出個光頭的時占機。

“那禿驢看見沒?那就是張果老,其實張果老不是有一頭毛驢,他隻是自己是禿驢罷了。”

傻娃娃:“哦~”

不曾想,時占機竟然轉過臉來,笑了一下,傳音道:“毛驢嘛,本來是有的,後來不聽話,宰掉吃肉了。”

小娃娃突然聽到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嗷嗷,張果老要殺掉我們吃肉!好可怕啊,曹舅舅!”

陰大一手摟著孩子們,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彆說你們了,我都覺得很可怕好麼?見了鬼了,這麼遠他也能聽見……

時占機撐起身子,往陰大那邊走過去,廣袖寬袍,瘦骨伶仃。

衣袍逛蕩著,迤邐一地。

楊夕瞄了瞄他留在空氣中的哪一行綠字,總覺有哪裡不對,卻又想不分明。莫非這法術我也是見過,卻被人抹了記憶的?

搖搖頭,撬開島行蜃無力閉合的殼子邊沿,伸進一條腿。

“楊夕,過來。”清冷的聲音,鄧遠之蹲在十幾丈之外,一手在地上勾勾畫畫。

楊夕這個沒出息的。

自從差點把鄧遠之害死了,已經達到了小巴狗兒的程度,鄧遠之麵前那是招手就來,揮手就去的。

話說,老遠子好像在那蹲了老半天了?

收回已經邁進蜃殼的腳丫子,屁顛屁顛跑過去。彎下腰撐著膝蓋,挺狗腿兒的問:“叫我什麼事啊?”

這一低頭,就剛好看見了鄧遠之勾畫的東西:“陣法?”

鄧遠之頭也沒抬,略顯青白手指下,浮出的是一道道縱橫勾連的金線。印在光可鑒人的黑石地麵上,隱晦而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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