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重逢(1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10826 字 11個月前

楊夕終於醒悟了自己的不安來自於何處。

時間……

整個地宮不見了,楊夕的眼中,映出敵人恢宏浩氣的軍隊,愁雲慘淡的陰兵。獵獵旌旗在勁風中高飛,幾乎不像這殘破秘境裡會有的陣容。

還有自己一方,背靠著原本的地宮,孤身戰鬥的衛明陽。

魔龍苟延殘喘,長矛已經折斷。

殘陽掙紮著下山,血腥味彌漫。

衛明陽的身後,已經沒有人了。

他們在這裡戰鬥了整整三個月,從楊夕他們進入地宮後不久。八百多人,打到隻剩兩個人,或死或叛。

敵人太多了……

己方卻沒有任何援軍。

剛開始還隻是仇家寨追著蹤跡打過來,後來又有那群劍修和鬼修奇怪組合也跟著痛打落水狗。衛明陽不太願意承認自己是狗,可捂著左腰上那個能把拳頭直接塞進去的不流血的傷口,撲簌簌掉下粉末來。

“真是給打成狗了呐……”

曆時三個月的拉鋸戰。

敵人很守時,每日卯時開戰,戌時撤兵。風雨無阻。

因為戌時之後,衛明陽他們就要和那些夜晚變異的樹藤開戰了……

他是有感覺的,敵人在有意的消耗他們,不知是為了什麼。

他們也曾試圖突圍,可是敵人從未給過他們任何機會。

按說戰鬥剛開之時,他們與敵人的疲勞程度不該有那麼大的差異。

可偏偏就是有。

每一次敵人夜晚撤出樹林,第二日重新攻進來,都像修整了十天半月似的煥然一新。

衛明陽不明白,明明自己這一方更強,怎麼就打不過,殺不死。

到了後來,他也知道了,對方就是在熬他們,不知什麼目的,不惜一切代價。

衛明陽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栽了。

他聽見耳邊陣陣的轟鳴,那是血液供不上養,在血管裡高速流動的聲響。口裡是濃重的鐵鏽味,鼻子卻聞不到該有的塵土飛揚和血腥。

他甚至不疼了……

五感裡就隻剩下一個視覺仍然清明,讓他得以睜著眼睛。看清自己的下場。

一個裹著狐裘的男人,坐在九駕的黃金馬車上,輕浮的笑:“熬得差不多了,他也該挺不住了。”

大紅衣衫、雪白裘袍,這本是內陸領兵的將軍們常見的打扮。可這男人青灰的麵色,眼底的青黑,笑起來整張臉上連根皺紋都沒有。

仿佛整個一張皮相都是借來的,假人一般。

衛明陽盯著他,想要說點什麼。

張嘴卻吐出一大口血來,濺在胸前黑色的衣袍裡,染得純色鮮紅。

年輕的帝君一動不動,心裡歎了口氣,自己這是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問了。

黃金馬車上,“仇”字大旗獵獵飛揚。

旗幟下的狐裘男人卻沒打算放過衛明陽,他輕笑著嘲弄,語調陰寒:“衛明陽、衛帝座、衛帝君,你說你除了一身天資,有個好師父,你還有什麼呢?”

衛明陽一雙黑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手上的長矛有點滑,痙攣的五指動了動,捉住它們有點費力。

“你明明就是個賤種出身,卻能爬到人帝魔君的位置,全大陸都是你的敵人,沒有任何盟友。統禦夜城百多年,一寸土地都不曾擴張,反把城主金庫給花光了……”仇家寨的首領,綻開一個沒有皺紋的笑容,眯起眼睛,假惺惺的。

“你說你有一分叫作本事,或者叫付出的東西嗎?憑什麼爬到上等人的位子上,受人的朝拜呢?”

衛明陽的瞳孔裡,映著金光燦爛的馬車。

那糟糕的品位晃得他有點眩暈。

可是他不太想,暈倒了從雲頭栽下去。

如果失敗是已經既定的事實,無論怎樣,他想站著死。

“瞧瞧,瞧瞧,這幅光景了,還是這個目中無人的眼神。嘖嘖,你這樣的人要是好好的蹦躂著,我這樣千辛萬苦才能爬上來的人,不就成了笑話……”

仇家寨這位大當家,坐在奢靡得過分的馬車上,一手拍著車轅大笑。

依稀很痛快的模樣。

衛明陽不太懂,他跟我有仇嗎?不記得了。

不過仇人滿天下是真的。也確實大多都不記得了……

但是不明白,他怎麼高興成這個樣子?若把白允浪放在眼前,衛明陽自己絕對是氣得看都不想看一眼,怎麼也笑不出來的。

所以是腦子不好吧……

衛帝君這樣猜測。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原本一直默默圍觀的“劍”字大旗下,忽然飛出一杆方天畫戟,在空中劃過一道閃亮的銀輝,直奔衛明陽而來。

衛明陽中戟。

璀璨的銀芒攪碎血肉。

丈許長戟透體而出,沛然的力量帶起黑色的法袍,蕩起一個陰沉的氣旋。

夜城帝君,重創。

他仰起頭,張開了嘴,兩眼的焦距越來越模糊,卻吐不出什麼血了。蒼白的手指捏著烏沉的長矛。

師父,我可能要站不住了……

五感在這個時候忽然都回來了。他聞到了奇妙的花的芳香,那是魔域血色薔薇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血腥和金屬的清冷,總是在一些特彆的時候被鼻子想起來了。五百年一開的驕矜花朵,其實衛明陽也隻聞過一次,可是他從來也忘不掉。

並且在人生中一次一次的想起來。

最後一次帶人圍剿白允浪的時候。鮮血沿著繃帶滿身的繃帶,流下來滲進腳下的泥土。白允浪虛弱卻堅定的笑:“衛帝座,我不會為了這種理由,對你拔劍的。你要殺,便殺吧。”

巨帆城第一次單殺薛無間的時候。鏽蝕的斷劍從鞘裡拔出來,身後是頭也不回的逃散人群。薛無間穩得像一座不會動搖的山嶽:“衛帝座,天下蒼生,都是命。”

還有死獄裡頭,那些天怒人怨的渣滓,悍不畏死的頂著蠱毒,撲上去強殺背叛者點擎蒼。“行走暗夜,一世疏狂,真正的惡人哪個能是怕死的?”

他都聞到了那股香味。

現在,在自己將死的回光返照裡,他又一次聞到了那淡淡的令他迷惘的香。

腳下是屍山血海、骨肉成泥。

每一個都奮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並沒有誰,是閉著眼睛赴了九泉!

開戰的最初,衛明陽其實是有機會獨自逃生的。若真想逃,天魔遁法之下,天下間也沒有幾人能攔得住衛明陽。

可他似乎很少用到這個遁法。

衛明陽的字典裡,依稀缺了一個“逃”字。不戰而退?真魔養大的崽子,他腦袋就不是這樣長的。

黃金馬車上那個紅衣狐裘的王‘八蛋還沒弄死呢,禍害人到了以人為餌的程度,這是衛明陽長這麼大見過的最凶惡的混賬!

人帝魔君衛明陽,安能後退?

儘誅有罪,衛明陽咀嚼著入道那天的誓言。

這一次是誰身上花香呢?

聽力也回來了,血液奔騰的聲音遠去,人聲漸漸衝入耳膜喧囂起來。

“活捉了他!”

“殺!”

“天生的人族魔種,這樣難得的肉身,我不會放棄的~”

“殺了那個魔修,不能讓仇千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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