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我的緣故。
不想遂了他們的願呢……
兵器交錯的“鏘鏘”漸漸小了,餘光可以敵人們似乎震驚的望著自己的方向,也或者是自己的背後。
實在是,沒有力氣回頭看上一眼了。
進去幻境的楊夕他們,早在兩個月前眾人就不再抱希望了。
巴掌大一塊地方,三兩天就可以橫穿了,除了死絕還能是什麼樣的理由呢?
但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自爆的好機會。
他強提一口真氣。
銀黑相間的短發散亂下來,露出占滿血跡的額頭,衛明陽看著湛清的藍天。
還是喜歡血紅色的……
因為天空血紅的地方,有師父。還有想吃了師父的吳老二,和想被自己吃掉的那群傻傻的小魔頭。
師父說得對。
頭腦簡單的魔,是不該去人間行走的。
它們一輩子也弄不懂,人的險惡……
所以入世的魔,從來沒有幾個是好下場的。
可他以為自己會不一樣。
但憑什麼不一樣呢?
真魔養大的崽子,從來也沒有人承認你是個人呐。
真氣逆流,濃鬱的魔氣鼓動了衣袍,浩浩湯湯席卷成一股狂猛的風暴。衛明陽四肢虛垂著,魔氣把他拖向高空,長矛從手中脫落。
那是魔修一生一次的招式,是煙花最後的華美。
魔龍在嗚咽。
“攔住他——他要自爆——”黃金馬車上狐裘男人尖利的驚呼。
“衛帝座——”“衛明陽!”“衛帝君,且慢!”
“唳~”金色大鵬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地而起,衝向那靈氣的漩渦。金鵬快要瘋了!作為一個妖修,他天然的對這個半人半魔的年輕帝君十分親近。
而這人的簡單坦率,甚至時不時的犯蠢,都隻讓他更信任。
妖魔,曆來是修仙入道的老大難,輪回未破之時,它們是被天道懲罰的種族。
靈者順天而不死,精者附地而長生,即便是人道也得以落地有靈。惡鬼在地府未破之時勉強可活。
隻有妖魔……
朝生暮死是它們,自相殘殺是它們,難生靈智是它們,難成實體的還是它們。百萬年來登天的,飛升的。平均十個成名的靈修就能有一個飛升得道;精修,幾乎每一個種群都有一兩個上去的;人修的比例低啊,百多萬出不了一個,可他們龐大的基數堆出來,使得得道的總數中人修一道就占了一半。
而妖魔兩族加起來,百萬年過去,有沒有十個?
金鵬不想衛明陽死,他估摸著自己是沒有希望的,可衛明陽怎麼瞅都長了一臉“老子一定會飛升”的模樣。
“唳~”“唳~”“唳~”
金雕大鵬的嘯叫響徹天空,可是它區區金丹期的小妖,妖法相又不高明,衝不進元嬰魔君自爆的氣流。
被吹成了風暴裡一艘金色的飄搖小舟。
這就是,本來楊正在跟鄧遠之搶一棵怪草,抬頭的第一眼,伴著落日看到的場景。
衛明陽正在自爆。
不隻是楊夕,因為地宮土崩瓦解露出來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隻是在地宮裡度過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楊夕知道這裡的時間流速有問題,可她第一次有這種經曆,意識層麵隻以為是人的動作能快能慢。
她第一時間轉頭去看瘦師兄,她終於想起來那行報時的綠色小字有什麼問題了。
“丙辰年寅月廿四子”
昆侖山下跟鄧遠之進入劍塚的時候,是癸醜年的正月。楊夕讀書不多,對計時沒什麼概念,修仙無寒暑,她總是大約需要上課的時候才會對著昆侖山上的天晷看看日期。
可是她可以發誓在這秘境裡度過的日夜不會超過一百個,日期卻差了三年!
瘦師兄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楊夕死死的盯著那個光頭,忽然後怕又憤怒,這麼一個連名字都不肯說的人是不是值得信任?他知道卻為什麼不提醒打完怪嬉鬨的眾人,趕快從那地宮裡出來?
被她盯住的人,靜靜的與她對視,沒有任何表情。轉過頭看著天空,空中魔龍叼著他肥胖的師弟,像一顆泄了氣的胖皮球。
他依然沒有表情,低低的,念了一句什麼。
幾百個人衝過去阻止衛明陽的自爆,有對麵仇家寨覬覦他肉身的敵人,也有地宮裡剛出來的自己人。
另有一片煙霧的鬼修,連帶幾十個各色服裝的劍修衝上來,阻攔這幫人的企圖。
衛明陽被魔氣拱衛在高空,他什麼都聽不清、看不見了。
狂暴的靈力卷成一團凶猛的氣旋,衛明陽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他要炸死眼前這些把他當畜生抓的王八蛋,讓他們看看人帝魔君即便是瀕死,也不是隨便什麼小嘍囉都能惦記的。
鄧遠之看清之後,比所有人嚇得都厲害,死了娘一樣的對著那幫阻止的劍修大喊:“媽的不能讓他自爆,他練得是真魔心法,爆了方圓十裡彆想剩下一根草!”
“劍”字大旗下,一個青色法袍麵容堅硬的女人,淡淡轉過頭來看了鄧遠之一眼。
又轉回去,竟然高喝一聲:“殺!咱們劍修什麼時候怕死了!”
鄧遠之氣了倒仰!
“你媽長腦子了嗎?你要殺他不會先攔下來,然後一劍捅死!”
一定程度上,他是並不在乎衛明陽死活的。
那固執的女劍修,竟然還是一個字:“殺!”
仇家寨那個油頭粉麵的大當家,已經狼狽駕著他豪華的黃金馬車開始後撤了。口中還囂囂叫嚷著:“媽的你們這群劍瘋子,想死自己去死,不要拉上彆人跟你們陪葬!”
楊夕在一片喧囂中,抬起頭。
眼中映出殘陽的掠影,衛明陽無知無覺的立在一輪殘陽裡,絲絲血線滲出來之後,屢屢魔氣從皮膚中溢出來。像一條條翻卷在風暴中的小蛇。
他的神情,是一種獻祭般的乾淨。
楊夕說:“沒有人會死。”
她抬起剛剛在靈力風暴中幾乎粉碎的左腕,整座地宮的天才地寶連同那隻巨大的斷了閉殼肌的島行蜃被收進去了。
右手握住左腕,楊夕猛的單膝跪下,流光瑩益的掌心扣在地上。
轟隆一聲巨響!
八荒牆、六合障、五行眼、深海玄冰從掌下蔓延開來。金色流光隨著陣法的圖文,閃著璀璨的光輝,行雲流水般鋪展。
二十四跟盤龍柱牆,轟然落地。
以楊夕為圓心,十裡方圓,蒿草輕輕的搖晃,草葉上彈跳著消失的最後一線夕陽。
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了。
楊夕垂眸按著幾儘粉碎的左腕,在一片詭異的安靜中抬起頭來。
這就是,掌心陣。
空中飛行戰鬥的修士,這才劈裡啪啦開始往下掉,好像下起了一陣活人冰雹。
衛明陽也掉下來,啪嗒一聲拍在地上。
那些流動在他周圍的狂暴魔氣,終於散了。取而代之是這名閉著眼睛的年輕帝君,在幻夢中輕輕叫了一聲:“師父……”
楊夕端坐在碩大的島行蜃貝殼上,對著遠處駕車逃跑的狐裘男子,凶狠的呲牙:“跑什麼,不是要活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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