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黎明前夕(2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14220 字 11個月前

矜持的揮了揮手臂:“楊夕,帶著你的人過來!”

“哎!”楊夕就不同了,她可從來也沒學會過“矜持”這倆字兒怎麼寫。那太複雜,不常用,裝不進楊小驢子那狗忙的心眼兒裡。抬手收了島行蜃,“我來啦!”

島行蜃是要收好的,這大家夥雖然被楊夕自己弄壞了開關,但這個破破的大蛤蜊,已經是楊夕入道以來最值錢的財產。

Q_Q一定要收好,但願不會再坑了……

久彆重逢,楊、沐兩個小姑娘是挺高興的,然而對戰中正在瘋魔的仇家寨大當家可就不開心了。

散發翻飛,這位大當家兩眼射出冰冷的血紅色。乍一看去,到比夜城帝君更像一個地道的魔修。

“喲,還是熟人呐。不如二位哪涼快哪呆著,找個地方去敘敘舊,這裡的戰場就留給我了?”

“飛刀”沐新雨,轉回頭來可就是冷顏冷語沒好氣了。

深紫的麵罩遮住口唇,語調堅硬的:“做夢!”

狂暴的黃沙和閃亮的劍陣還在空中膠著絞殺,龐大的靈力仿佛海浪在空中翻滾對轟。帶起的朔風吹出黃沙中隱約的鐵鏽味,腥鹹如海浪。

“何苦呢,飛刀。那衛明陽也沒幾□□氣兒好喘了,你即便是帶了他走,秘境中資源這麼少,你拿什麼煉丹藥來救他?橫豎不如給我,暗靈根的魔體,嗬嗬……我也好廢物利用一下。”

“自己個兒走了邪道,就得自己擔著。沒道理拿旁人的性命,填你挖出的大坑。你現這具肉身,也快崩了吧?且等著死吧,衛明陽若是救不活,我哪怕是一刀戳死他!也斷不會讓他落在你手裡。讓你這妖人去練邪法!”

那白發淩亂的妖人,忽然在漫天黃沙和劍氣中狂笑起來,笑聲裡散發出隔著十裡地就能聞到的張狂。

“哈哈哈哈,邪是什麼?正又是什麼?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道,羊兒養得太肥招來了狼,殺不掉狼,便豁出去把羊捅死,也不能讓狼叼了走?”

笑聲漸漸低下去,他又漸漸的收斂了眉眼,意味深長的輕聲說:

“真正義,真正義啊……可你們問過,那羊兒的意思麼?”

那聲音低柔輕緩,用靈力直接吹遍了全場,聽在眾人的耳中,仿佛魔鬼攀著你的肩頭在輕聲哄誘。

地麵上,金鵬倏然打了一個冷戰。

倉皇流竄的人群中間,一頭金毛的金鵬稍微有點紮眼。更紮眼的他把滿身鮮血,幾乎沒有了人樣的夜城帝君背在背上,幻陣結束了,衛明陽依然沒有醒來,連呼吸都是微弱的。

作為一個荒山草甸子裡頭長出來的野生妖修,金鵬對夜城帝君真算得上是十分的重情重義。

各方爭奪的當口,把也夜城帝君這個爭奪的焦點背在背上,形同背了一個馬蜂窩。

冷汗涔涔的看著那縱沙吃人的魔鬼,金鵬有一瞬間的沉默。

心底有一個悄然的聲音忍不住冒出來附和:他說的對……

與精修的中央之森,魔修的血海魔域一樣,妖修也是有自己獨有的地盤兒的。

那是一片莽莽蔥綠的十萬大山。人稱“萬獸山”。

那也是一片隔絕了塵世的,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沒錯,在人類看來一步一殺機的中央之森,不見天日的血海魔域,還有殺戮不休的十萬大山,在他們這些異族看來,其實是溫暖甜蜜的桃源鄉。

曾經魑魅橫行的冥府,對於鬼修來說也是這樣的。

不同的生靈,總有他們各自習以為常的活法兒。

除了靈修實在因為數量稀少,無法群居之外,其他的四族輕易是不踏入人界的。

這片大陸,抗怪前線,雪山南海,繁華盛世也好,存亡危機也好,其實浮華都是人世的浮華,危機也隻是人類的危機。千百年來,生生死死,與天道糾纏不休的,其實一直是人而已。

其他四族,約莫是因為腦筋都不太夠用,學不會那種哲學般的對錯思考,所以總是懵懵懂懂,樂天知命的。

可妖修,在這四族中又有那麼些微一點差彆。

精修常常懶惰,不愛惹事生非;魔修總是很自我,根本不關係旁人的恩怨;相比之下妖修這個種族吧,到底還是脫不開靈智生成前的畜生脾氣,憨頭憨腦的喜歡熱鬨。

所以那凡人流行的話本演繹裡,成為主角的,精妖最多。

精修那是懶在原地,守株待兔的,被人給撞上了。妖修麼,則多數是傻兮兮自己送上去的。

嗯,千裡送這種事兒,妖修最愛乾了。

妖修的一生,如果活得足夠長久,大多是會入人世走一遭的。這也是他們的修行,不同於一世懵懂的魔,半生懶散的精,大體上妖修和人類的習性,還是很像的。

至少他們也是爹娘生的。

至少他們不流行養大徒弟吃掉師父。

至少他們不吃飯會餓。

妖修的爹媽常常不一定成了妖,比如金鵬小妖作為一隻孔雀修出來的禽妖。對著自己的一對兒傻鳥爹媽,指望他們去教自己處事與修行麼?

隻有好吃好喝的把那對傻鳥爹娘供起來,自己溜達著下山去偷偷跟人學了。

什麼?你問為什麼不找萬獸山的大妖?

嘿呦喂,愚蠢的凡人。

你當全天下的大妖,都跟昆侖山上那尊神似的,愛撿小蛋、小崽子。

辦學校、養徒弟玩兒?

妖修是多直接的脾性。

他一隻禽妖中位階最高的孔雀,要是敢送上門去那些大妖的洞門口,那大妖不一巴掌拍給它拍死,直接燉在鍋裡頭。

世界隻有這麼大,生存的資源則有限。

所有的物種,都是以乾掉一切潛在敵人,守護能提供資源的地盤為本能。

除了人。

人總是在想辦法共存,用有限的資源養活更多的命。

沒有背景的妖修,想要偷師,常常是去裝人的。

裝像裝不像,那又另有一說了。就那個……那個誰……

昆侖山上那位,在妖界連名字都不能說的大妖,這裝了有好幾千年了。聽說,唔,還是挺像蛇的。

所以金鵬喜歡人。

他覺得人真是一種有意思的,聰明又善良的東西。

可如同精修的懶,魔修的自私,鬼修陰沉一樣,靈修的死心眼兒,妖修的多動症一樣,人也有他所固有的缺陷。

比如狡詐,比如善變,比如……自以為是。

人,其實是這世間生靈中,唯一會用“自己認為對的想法”來“為你好”的。

為了保護牧草,就去消滅山羊。為了拯救羊群,又去打死灰狼。就說修仙界這四巨頭,以昆侖為首,哪一個不是知而不言,卻在背後悄然操縱著曆史的走向……

即使是正義的,那又如何。

正義的,就一定是,對的?

金鵬混跡人間不愛返回萬獸山,也敬佩昆侖仙靈麵對怪潮挺身而出,傾全派之力以命相搏。

可他還是沒有加入任何一個門派。

儘管昆侖對於妖修是敞開了一切大門的,儘管昆侖那尊大神的名聲足以誘惑天下任何一個妖修甘為馬首。

金鵬怕自己真的見到那位名震天下的大妖時,會忍不住問出來:“有教無類”真的好麼?這世上的天才地寶總是有限,如果沒有那麼多修士,是不是那些殺人奪寶、背叛陷害就會少一點?

蓬萊說的當今世界比之千萬年前的禮樂崩壞,倫常儘喪,是不是也有那六世昆侖創派者自以為是的功勞?

金鵬估摸著,就算那位性格再和氣,也會把自己一巴掌給拍死,燉到鍋裡頭了。

當局者總迷,旁觀者常清。

金鵬在自己還是一個小妖的時候,曾經試探著問過許多遇見的人,有對手,有兄弟。

可隻要是個人,就全都不曾發覺。

可隻要不是人,管它妖魔鬼精,都會輕輕哂笑一聲:“人嘛,就是那樣一種東西。”

金鵬倒也不是在意禮樂和倫常,他隻是隱約的覺得,人修太強大了。強大得能夠規定這世間的對錯,控製這凡塵的正邪。好壞與是非,慢慢的,慢慢的,就由那些身居頂位的人說了算了。

可妖修當中不是這樣的。

即使再高強的大妖,它能吃掉一個小妖的肉身,奪取一個小妖的道行,它因其強大而唯我獨尊、肆意妄為。

但他絕對沒有辦法,讓十萬大山的妖族都認為這個小妖是錯的,該死的。

說一句很人類的話,你可以千百次消滅我的肉體,卻無法我的靈魂。

妖,崇尚強者為尊,無限膜拜力量。可妖,卻是六道之中最自由的生靈,十萬大山裡,從沒有永世承襲的妖王。

你衰弱,你離去。

你強大,你崛起。

絕對的叢林法則孕育出的是最公平的起跑線。從沒有誰,會因為你是哪個強大的妖族生的,就遵從你也是個強者。

金鵬背負傷痕累累的“馬蜂窩”,沉默凝視著高空中低笑著蠱惑的魔鬼。

心裡那個微弱的聲音反複歎息:“正常的人類”無法看通的世情,這個瘋子竟然悟了。

另一個方向,楊夕也在奔走中戛然駐足。

抬首仰望著高空中狂態畢露的魔頭,因為與沐新雨久彆重逢,原本如在雲端的喜悅心情,忽然就跌入了冰冷的深淵。

鄧遠之本是與楊夕並肩而行,楊夕這一停他就衝到了前頭。匆匆人流中轉過臉來,“你怎麼了?”

那妖人的話語,如同震世的洪鐘,灌進單薄的耳蝸,衝擊著楊夕的神經。

時光的朔風從耳畔逆流刮過,楊夕仿佛聽到了歲月的歎息。記憶中,一閃而逝的煙花發出了“劈啪”的聲響。這一次,楊夕敏銳的捉住了那朵煙花。攤開掌心,依稀有一個左眼白翳的小小少年,冰冷而不屑的笑著:“羊兒養的太肥,招來了狼。難道不去打狼,卻要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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