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懷禮與爸爸的關係明顯緩和了一些。像以前這種三番五次詢問的事,懷禮是不屑於幫忙的。
說到底也是她好久沒回去了,他這個做哥哥的,應該是惦念她的。
懷兮說她就這幾天就回去。
她在上海,也沒彆的什麼事了。
早晨的天氣預報沒報錯,這會兒天就完全陰沉下來,飄起了雨。
蔣燃突然發了條微信給她。
【你去機場了嗎?】
懷兮想起他昨晚的那番質問就有點兒火大。
她強耐著性子,回複。
【嗯。】
她心想,應是程宴北他們車隊的人知道他要來機場送醒醒,所以蔣燃猜到她應該也在。
昨晚醒醒走丟了,她幫忙去找,蔣燃還頗有脾氣。
【昨晚生我氣了,是不是?我不該那麼問你。】
他好聲好氣地哄她。
懷兮沒回複。
【我們見一麵聊聊吧。】蔣燃語氣懇切,【這一周我們都沒怎麼好好說過話。】
懷兮有些疲憊,找了處地方坐下,盯著屏幕。
還是沒回複。
【我現在就在去機場的路上。我們見一麵吧,懷兮。】
【你都不知道,我那會兒聽說你去機場,雖然心底知道,你應該是去送他妹妹的,但我第一反應,卻是你要走。】
【你要離開我嗎,懷兮?】
【我們以後都彆犯錯了,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我們之間說到底也沒什麼矛盾對吧?我們一開始在一起,不是互有好感互相喜歡的嗎?我還喜歡你了那麼久。】
連續好幾條,懷兮都沒回。
過了好久,他又發來了最後兩條。
【知道你生我氣了。對不起。我來找你,我們見麵好好談。】
【你先忙你的,我不打擾你了。你也不許回我。】
懷兮沉默了好一會兒,想了很久回他什麼。
她出來時手機就沒充電,眼見著電量飄紅見了底,她匆匆地打字。
【你彆來了。】
還沒打完字,手機屏幕就黑了。
安檢口那邊,醒醒雀躍地跟在程宴北身邊,已經快排到他們。
程醒醒手裡拿著證件和登機牌,程宴北囑咐著她:“東西拿好了。舅舅說會去機場接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記住啦。”醒醒呶了呶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宴北笑一聲,卻是冷著臉,繼續說:“明天回去學校上課,我跟你們班主任打過電話,讓他有事兒跟我說。”
“知道啦,知道啦。”醒醒答應著,然後問他,“那你如果要訓練啊比賽啊什麼的,接不到老師的電話怎麼辦。”
程宴北笑笑,撫了下她腦袋:“那就算你好運。”
醒醒吐了吐舌頭。
過了一會兒,眼見著快到了,醒醒回頭,看著程宴北,很認真地說:
“哥,對不起。”
程宴北一揚眉,“怎麼了。”
“扔下奶奶離家出走……然後,昨晚還跑丟,”醒醒囁嚅著,“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
程宴北溫柔地笑了笑,沒說什麼,推了下她肩膀,輕聲提醒。
“跟上。”
醒醒便緊跟在前麵一個人後麵,又說:“對了,我昨晚跟你說,媽媽之前來偷偷找過我的事,你真的沒生氣吧?”
“我生氣了。”
“……啊?”
程宴北低睨她,眼神冷冷的,“下次這種事要告訴我。”
“嗯……知道了。”醒醒點點頭,“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就是覺得很對不起你跟我吧……尤其是你,還問我你這些年怎麼樣,有沒有結婚,應該是知道你拿冠軍啊什麼的……”
程宴北眉心輕斂著,沒說話。
“她說了很對不起你,”醒醒強調著,“說了很多遍。”
邊觀察著他的反應。
當時醒醒才兩三歲,少不經事,能記起來的關於媽媽的事,都是奶奶後麵告訴她的。
所有言傳身授的憤恨的情緒,都不若親身經曆的人來得痛徹。
她無法想象,當時才隻有十二三歲的程宴北,被媽媽騙到了港城,然後丟在火車站的人海茫茫中,有多麼的無助。
他心底,其實是很怕被拋棄被放棄的吧。
尤其一而一,再而再的重蹈覆轍。
“你原諒她了麼。”程宴北問。
醒醒看了看他,有些猶豫,“我沒有。”
“那以後就不要見她。”程宴北收回目光。
“嗯……”
醒醒沉吟一下,反而問他:“那小兮姐姐,原諒你了麼。”
程宴北目光晃了一瞬,抿了下唇。
“沒有。”
“你說對不起了嗎?”
“嗯。”
“那她一定很恨你。”
“……”
醒醒快言快語,“你當時不告訴她奶奶的事,是不是怕她知道了借給你錢,你會傷自尊啊?畢竟,之前有獎學金的那事兒……”
昨晚黎佳音還跟醒醒說了一些當初他們的往事,醒醒頓了頓,繼續說:“其實小兮姐姐最難過的是你的未來沒有她——也不是沒有她吧,就是你真的太傷人了。如果我男朋友這樣,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他了。”
程宴北眉宇沉沉的,陷入沉思,良久,都沒說話。
醒醒暗自歎氣,也不多說什麼了。
前麵一個人已經進了安檢,她也緊跟其上。
程宴北退出到一邊,在她進去之前囑咐道:
“好好學習,到了跟我打電話。”
醒醒回頭,覺得他應該還有話說。
但這些話,可能無法對任何人說出口。
她點了點頭,往進走。
程宴北目送她進去,也準備撤步走了。
“哥——”
沒走出兩步,身後突然傳來女孩子清亮的喊聲。
他又回頭。
醒醒快步地過來,主動地擁抱他一下。箍住了他脖頸,緊緊地。
聲音也悶悶的。
“謝謝哥。”
程宴北回擁她一下,不禁笑道:“你謝我什麼?”
小姑娘聲音帶了些許哭腔。
“謝謝哥哥這麼多年照顧我。”
她和他不是一個爸爸,她的出生,也是一場意外。
他本該沒義務照顧她的。
媽媽來找她時還說,當時將十三歲的他和她扔在了火車站不同的地方,是他在人海茫茫中,又找到了她。
這麼多年來,將她視為同母同父的妹妹看待,未曾有過一分其他眼光。
當年他高考前跟人打架,被勒令降級一年,不準參加那年的高考,也是因為有幾個小混混去小學門口用木棍掀她的裙子。
“……我也不會原諒她的,”醒醒抱著他,哽咽起來,“因為你,我不會原諒她的……昨晚在商場睡著,的確是想起了媽媽……我也很想要媽媽。”
“小時候,彆人總嘲笑我和你沒有爸爸也沒媽媽,我也難過過,生氣過,為什麼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但我從小到大,從沒有覺得這是我的缺陷。”
程宴北沉默著,拍了拍她的脊背。
“我知道,我還有奶奶。我還有哥哥。”
她沒有爸爸,沒有媽媽。
但是她有哥哥。
她的哥哥,從沒有讓她在彆人麵前捉襟見肘過。
醒醒抱著程宴北,不知不覺地,就流了很多淚,又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不多時,安檢那邊已有人開始催促她了。
醒醒這才放開了他,滿臉的淚痕,眼圈紅得像隻小兔子。
程宴北心底也有些酸楚,伸手,替她拭去眼淚。
“乖,快去吧。”
醒醒點點頭,準備走。
“還有,我跟你那個小男朋友說了,”程宴北笑著說,“他如果因為學習下降就跟你分手,我見他一次就揍他一次。”
醒醒眨眨眼,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真動手啊……”
“當然是假的,”程宴北揉了下她頭發,“法治社會。”
“……”
“不過你要記住,這樣能輕易放棄你的男孩子一定是個混蛋。長大了也是。”程宴北眯眸笑起來,眼底不由地泛起酸意,“彆太喜歡他。”-
程宴北送走了醒醒,回去找懷兮的路上,突然收到了一條匿名發來的短信。
一條視頻,一張照片。
視頻中,男人女人親密赤.裸地糾纏在一起。
女人是長發,尖俏的瓜子臉。
很像立夏。
視頻明顯是拚接過的,前部分是男人在拍,看不到臉。
後半部分是女人拿著手機對著鏡子拍,她在男人懷中儘情顛簸,綻放嫵媚,視線直對著鏡頭。
的確是立夏。
鏡頭再一挪,能清晰地看到。
男人是蔣燃。
程宴北皺了皺眉,沒看完,往下滑。
下麵是一張圖片。
同樣是張親密照,背對著鏡頭的短發女人,看不清容貌。
她腰身纖細,正與身後拍照的男人行魚水之歡。腰肢白皙的皮膚被男人掐出了五指痕,一寸不挪地,掐住她後腰那一道野蠻生長的長刺玫瑰。
處處都是風光旖.旎。
她好像要偏頭看身後的人。
看起來,好像是在她同意的情況下拍攝的。
程宴北眉心擰緊了,視線從手機屏幕離開的一刻,看到懷兮坐在不遠。她也同時對他投來了目光,像是坐在那裡等他。
可她的眼神卻是毫無期盼的。
在看向他之前,一直在注視著前方的某處發呆。
好像從不期盼誰會來。
也不期盼誰會為她停留。
一臉的無所謂。
無論是誰來。
程宴北將手機握在了手心,走到她的麵前。
懷兮坐在椅子上,稍稍從他身上撤開目光,拿起手機準備說自己手機沒電了,所以在這裡等他帶她離開機場。
她其實可以坐地鐵或者打車回去的。
可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他,他就一把掐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然後將她的下頜,按在了他下腹的位置。
他眉眼低沉的,幾分黯然且不知名的情愫,掠過他眼底。
“怎麼了?”
懷兮揚起腦袋,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下巴被他皮帶扣硌得有點兒疼。
她想撤開,卻又被他按了回去。
“你還有什麼癖好?”
他不帶溫度地對她笑了笑,有點兒譏諷。
“……”
懷兮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很快,她腰上就帶過了一個力道,他直接將她整個人拽了起來,捧住了她臉頰,重重地,吻了上去。
不若早上的他和昨晚的他那麼溫柔,現在簡直像個混蛋。
他啃咬著她的唇,碾吻著她,邊掐緊了她的腰,搡著她,一路向機場衛生間的方向而去。
懷兮意識到他要做什麼,情不自禁地顫了顫,邊回吻他,邊被他帶著走。
衛生間靠角落,人很少。他直接帶著她進了一個小隔間,不由分說地就將她雙腿架上了他腰身,霸道又蠻橫地吻住她,在她攀上他肩配合他的同時,不經任何前奏地長驅直入。
懷兮痛快地一昂頭,隨後意識漸漸朦朧,整個人沉沉浮浮,憑他主宰。
蔣燃到了機場,奔忙一趟。
好不容易找到了懷兮在哪兒,就看到了她與程宴北邊接著吻,邊進了機場的衛生間。
他滿腦子被怒火充脹,直跟著他們進去。
正不知他們進了哪個隔間——
突然,叮咣——
一隻猩紅色絨麵的高跟鞋落在了地上。
紅得像一滴血。
是他前幾天買給她的jimmychoo。
喘息聲與細不可聞的水流聲,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