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燃看了下表,發現已過晚上九點。
“你一會兒去接她麼?”
“嗯。”程宴北微微頷首。
“還過來?”
“應該。”
與平日相談的氣氛態度無差,可不知為什麼,從今晚開始,總覺得什麼變得有些奇怪了。
兩人再沒多說什麼,各自讓開,準備各走一方。
程宴北剛要轉身,蔣燃卻突然在他身後叫了他聲:“哎。”
程宴北回頭。
劍眉微揚,單眼皮弧度寡漠,神情淡淡的。
唇角好像帶著一點剛才麵對他時的未消笑意。
好像又沒有。
“哦對了,昨晚,你住在咱們訂的那家盛海酒店嗎?靜安路那家,”蔣燃問,“任楠說給錯房卡了,把我的給你了。”
“嗯。”程宴北沒什麼情緒。
“你昨晚在我的房間?”
“嗯。”
蔣燃組織一番語言,又問:“那昨晚,沒彆的什麼事兒吧?”
程宴北看著他,笑著反問:“什麼事?”
蔣燃一下不知怎麼問出口了。
他終也笑起來,換言說:“算了,也沒什麼事,就懷兮和我的事兒——我之前沒告訴你,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
蔣燃觀察一番他,“畢竟你倆以前好過,是吧?雖然過去很久了,但她剛說不認識你……”
蔣燃也算知曉程宴北與懷兮過往的人之一,話至此,便意味深長地停下了。
他沒接著往下說,隻笑了笑:“我之前也沒跟她說我和你認識,她好像也不知道——我挺喜歡她的,還是希望,能相處久一些吧。”
程宴北眼底這才有了一絲彆的情緒。
他認識蔣燃很多年,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想跟哪一任女朋友“相處得久一些”這種話。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以後有的事,可能難免。你知道的。”蔣燃雖在笑,看向程宴北的目光卻帶著些許審視,“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程宴北神情仍是平靜。
抬了抬眼,狹長單薄的雙眼皮,讓他眼神透出幾分不經心的漠然。
他看著蔣燃,小半秒後,唇邊緩緩漾起笑容。
“怎麼會。”
離他有一段距離。
另一邊,懷兮還猶豫,程宴北已將她手機劫到自己手中。
“哎,你……”
她伸手要搶回去——
“懷兮開你的車撞了我的。”
他嗓音徐徐淡淡。如夜風。
很平靜,很平靜地說出了她的名字。陳述著事實。
不過這話過於乾脆利落,倒像是在秋後算賬,記了仇存心在蔣燃麵前討伐她。
懷兮悻悻收手,不大高興地坐了回去。吹了下額前單薄的劉海兒。
昨夜蔣燃在他們初見時的一句“你們應該認識”,已將現在的,過往的,彼此心照不宣的,全部昭然若揭。
程宴北此時平靜如常地說出她的名字,陳述事實的語氣,的確應召了那句,他們“應該認識”。
蔣燃問:“她沒事兒吧。”
程宴北懶懶一瞥。
懷兮在座椅窩著,抱著手臂,氣得跟個河豚似的,見他看過來,恨恨地橫他一眼。
他散漫移開視線,回答蔣燃:“沒事。”
蔣燃鬆了口氣:“那就好。”
“你的車我讓任楠開到你常去的那家4s店了,刮了漆,車後燈外殼和燈芯都要換,估計得天才能換下來。”
程宴北說著,看懷兮一眼。
一臉“你乾的好事”的表情。
懷兮裝沒看見,沒搭理。
“沒事兒,換吧。”蔣燃突然煩躁,調整一下坐姿,拿來一支煙,準備點。
無意識地一抬眼,注意到立夏坐在不遠。
她穿一身墨綠色燈芯絨長裙,背對他。長發攏在肩一側,脖頸白皙。
十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火星一躥。
蔣燃眯了眯眼,終究沒點煙,又放下,向後靠了靠:“一會兒我給那邊打個電話問問。”
“好。”
程宴北應著,一伸手,將手機遞還給懷兮。
直視前方道路,沒再看她。
懷兮恨恨將自己手機奪回,放在耳邊,不安地整理一下裙邊,主動道歉:
“對不起啊,剛開始我還開得可以,都到門口了,就最後倒車沒倒好,進停車位的時候……啊你放心,我會賠錢給你——”
說完她還暗暗心緊了一下,盤算著自己還剩多少錢。
“沒事兒,我會處理好的。也怪我,什麼都沒考慮就讓你開車上路了,我以為路途短不會有什麼事,你沒事就好,”蔣燃溫和又歉意地笑著,端起咖啡去前台續杯,“你現在在路上吧?”
懷兮也不知程宴北要去哪兒,隨口問:“哎,你去哪兒?”
“賽車場。”他淡淡答。
懷兮便回複蔣燃:“賽車場。”
前台服務員寥寥,放了杯咖啡,無人問津。
滿休息廳就蔣燃和立夏二人。立夏戴著耳機,叫號沒聽到。
蔣燃聽到那邊程宴北的聲音,總不夠舒服,深沉一呼吸,“那你也過來吧,我們一起吃個飯,等晚上訓練結束了我送你回去。”
他邊說著,做了個舉手之勞,順手將立夏點好的那杯從前台端來。
微微一躬身,放在她桌上。
桌麵一聲輕響,立夏從屏幕抬頭,略訝異。
蔣燃打著電話朝自己座位的方向走去,稍稍回頭看了立夏一眼,唇邊笑意淡淡的,繼續跟懷兮說:“晚上我們有個友誼賽,要來看看嗎?”
懷兮晚上也沒什麼事,於是答應下來:“好。”
“那我等你。”
“嗯。”
恢複寂靜。
懷兮立刻查銀行卡餘額,看到屏幕那幾個寥寥無幾的數字,呼吸更是一緊。
她動了動唇,問:“那個……換個車燈,噴漆,要多少錢。”
車窗半開,程宴北左手搭窗邊兒,右手單手開車,聽她聲音都僵了,有些好笑:“怎麼了。”
“我得知道多少錢賠給蔣燃——嗯對,”懷兮立刻說,“你修車燈的錢,我也給剛才那個人了。”
程宴北左手食指輕撫唇角,沒說話。
她又補充:“我不想欠你。”
“——你沒欠我,”他立刻接了話,半是打斷的,倏爾又放緩語氣,“下次開車注意點兒。”
-
une和hunter的人陸陸續續結束了訓練,聚在二層餐廳吃飯。一群人下了賽場倒是敵我不分,其樂融融的。
時隔近兩年,懷兮又要拍雜誌。
在身材管理方麵她向來自律,晚飯一口沒碰,隻喝了小半杯檸檬水,坐蔣燃對麵,用平板電腦一頁一頁翻看尹治發來的資料。
“明天拍攝?”蔣燃問她,“準備怎麼樣了?”
懷兮一手托下巴,視線垂下,滑著屏幕上攝影師的樣圖,“還可以。”
他們平時甚少過問彼此工作,蔣燃也是剛剛得知,她前兩天是去《jl》試鏡了。
如果他沒記錯,這次程宴北攜奪冠凱旋的hunter登的也是《jl》。
程宴北還是封麵。
不過剛懷兮告訴他時,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這一層。
蔣燃對她笑笑:“還可以是怎麼?你不如說是胸有成竹。”
懷兮聞言,眉眼輕抬著瞧他,倒是笑著肯認:“我確實胸有成竹。”
蔣燃初見懷兮,還是五年前她跟程宴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之時。
那時她還是長發,一到夏天,經常是吊帶兒熱褲小皮裙,向來毫不避諱地展示自己的美,不躲不閃不嬌赧。打扮已差不多跟現在一樣野性又張揚了。
他們賽車俱樂部那群沒嘗過葷腥的學員一到周末就會嚷,程宴北那個身材很辣長得很漂亮的女朋友又來了。
一到周末,懷兮會從港城的西麵,坐很久的車到港城東頭來找程宴北。她在港西的財經大學,程宴北在港東的港城大學。他們相隔甚遠。
有時程宴北也會去港西。
不過他入了c後經常忙到沒時間,後麵就總是她過來。
有時她坐在看台看他們訓練,有時前前後後地被程宴北牽著,去逛一逛大學城。
蔣燃那時已經畢業專門在c受訓了,學校沒怎麼回過,卻還常聽人說起同門師弟兼學弟的程宴北和他港西財經的女朋友。
那時追程宴北的女孩子很多,不過基本知道他有個感情很好,還很漂亮的女朋友後就望而卻步了。
蔣燃與俱樂部那群人一樣,對懷兮留意頗多。
她的確是那種張揚又惹眼的漂亮姑娘,宛如一朵迎風熱烈綻放的罌粟,讓人看一眼就很難挪開目光。
五年前,蔣燃與她最近的一次照麵,就是如此隔著一張餐桌,他路過俱樂部的餐廳,跟與她同桌的程宴北打了一聲招呼。
那時坐在她對麵的還不是他。
是程宴北。
那時她的眼裡也隻有程宴北。
以至於去年年底,一次朋友聚會上他們以“朋友的朋友的不怎麼熟的朋友”的身份再遇到時,她都不記得他是誰。
再過半小時une跟hunter又要打友誼賽。
飯後,三三兩兩的人往外走,路過蔣燃與懷兮這桌,朝蔣燃擠眉弄眼。
懷兮今天穿了條露背綁帶裙,姣好身材展露無遺,單隻是坐在這裡就頗為惹眼。
不乏有幾個認出了她是原來esse十分當紅的那位叫懷兮的odel的,明麵兒上就對蔣燃展現出十萬分的豔羨。
蔣燃很受用,向後一倚,又問懷兮:“要拍幾天?”
“三天吧,”懷兮見時間差不多,開始收拾手下的東西,“慢點兒的話得四天吧。”
“每天結束給我打電話,”蔣燃從座位起來,擁著她向外走,“我去接你。”
“你有空?”懷兮一挑眉,有點懷疑。
蔣燃低笑一聲,意味深長的。
“沒空也得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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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燃的確是個會哄女人的男人。
他今天費儘心思叫懷兮來賽車場找他,是為了補她一個生日禮物,同時作為昨晚的賠禮。
他送了她一雙jiychoo高跟鞋。
猩紅色絨麵,細跟細長,仿佛浸了血的伏特加。妖嬈又高調。
他知道她買鞋比買衣服都勤快,堪比換男朋友的速度。她家裡鞋櫃滿滿當當,不同牌子不同款式不同限量版的擺到放不下。
不過她如今徹底窮了,寧願把自己那些鞋子全賣了換錢。
懷兮今天弄壞了他的車,當然不能就此受用這雙鞋,她問了黎佳音寶馬換車燈和補漆大概需要多少錢,借了小一萬,趁他去訓練不能看手機,轉了他微信。
心裡舒服多了。
車場引擎轟鳴。
懷兮從五年前跟程宴北分手後,就不會去看賽車比賽了。
以前她還交往過一個在賽車俱樂部當賽事經理的男朋友,大周末約會邀請她去看比賽,沒幾天她就提了分手。
沒情趣。
場地燈火通明,亮同白晝。
迎著夜風,懷兮和立夏上了四十多米高的看台。
偌大賽場裡近十輛顏色各異的賽車一圈圈地飛馳。
她看得有些無聊。
任楠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和她們兩人一起,成為偌大的看台上僅有的三名觀眾,還為她們介紹著,什麼顏色的車是哪支車隊的,是誰在開,駕駛特點是什麼,車技如何如何。
不過車速快如閃電,一共要跑十幾圈,隔很久才能掠過眼前一瞬。
好幾圈下來,懷兮才勉強能記住,銀灰色的梅賽德斯w11是蔣燃的,那輛始終領先的紅黑相間的法拉利sf100是程宴北的。
張揚又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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