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6)
立夏在工作室忙到人快走光。一抬頭,披了滿肩霞光。
傍晚了。
隔壁同事走之前過來,拍了拍她的肩:“立夏姐,我先下班了啊,你彆太晚了。才出差回來,彆讓自己這麼忙。”
立夏點點頭,微笑道:“好,你先走吧。”
同事半開玩笑,問她:“你晚上都沒約會的嗎?每天忙這麼晚?你也太負責認了吧。”
“最近沒有,”立夏謙虛一笑,“最近都在忙工作。出差回來手頭積了很多事情需要做。”
同事點頭:“那好,那我先走了。”
“嗯。”
人去樓空。
立夏伸了個懶腰,起身在窗邊走了走。手機放在桌麵震動了一下,父母的信息彈上屏幕——
“夏夏,爸爸媽媽後天就回來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給爺爺料理後事了。”
立夏向後靠著辦公桌,望向霞光層疊漸變的天邊,疲憊地,歎了口氣。她從一旁掛著的大衣口袋裡拿了煙出來,點上。
樓下,一輛深銀灰的越野車落入她的視線。
她吞吐著煙霧,車的身影便隨一陣飄入窗的小風,迎麵飄而來。
抽不慣,還是有些嗆的。
掩著嘴咳嗽了兩下,才抽了兩口,便不抽了。
撚滅了,扔到煙灰缸裡去。
蔣燃也從那輛銀灰色的越野上下來了。他那晚隻送她到了樓下,並不知她公司在這幢寫字樓的幾層。
他向上望了一眼。
立夏站在三層的窗邊,也向下看。
於是他看一眼就看到了她,雙眼一亮。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朝她揮了揮。
立夏拿起包,將公司掃視一圈檢查了一遍,然後關門離開。
下了樓。
蔣燃穿一身清爽自在的休閒裝,完全看不出是年近三十的男人。
他半條手臂搭著車門,見她出來,主動打了招呼:“什麼時候到港城的?”
“上午,然後去給我爺爺的骨灰安置了。下午來公司處理事情,”立夏又問他,“你呢,最近都在訓練?”
“對,我找以前的隊友借了場地,這幾天都在他們那邊。”
“怎麼不回上海?”
“這裡訓練也一樣。”蔣燃模棱兩可地解釋著,然後說,“上車吧,我們去吃晚飯。”
立夏坐到副駕駛,車子發動前,看著他,好笑地問:“我們好像,每次見麵,總是用吃飯做借口。”
蔣燃目光平視前方,唇邊彎起淺淺弧度,淡淡道:“吃飯不是最好的借口嗎?”
“嗯?”
他笑著覷她一眼,眼眸明亮,“當一個男人想跟你有進一步發展,肯定是問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我們說喜歡一個人,一般不會直說我喜歡你,而是‘我想你’;我們想一個人,一般不會直說我想你,而是‘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立夏心下笑了笑,突然道:“嗯對,我想起來,你上次借我的外套我沒帶,一直在家放著。”
“沒事兒,”蔣燃說,“不著急的。”他又多嘴問了句,“嗯對了,你家那邊的事,處理好了吧?我看到你發了朋友圈。”
“基本處理好了,”提及此事,立夏有些疲憊地微笑著,頹頹地靠在座椅中,歎氣,“我爸媽終於能回來了,他們在多倫多,應該是那邊早晨的飛機。”她看了眼表,“差不多了。”
蔣燃抿唇,點點頭,臉色不由地凝重了幾分。
“我沒事兒,”立夏見他這幅表情,不由地一笑,伸出手,要去撫他眉心似的,“蔣燃?你怎麼看起來比我難受啊?不至於吧。”
蔣燃有些無奈地笑起來,誠懇地道:“我就是怕你難過,所以,之前一直猶豫該不該問你。總覺得提起來不太好。”
“我沒事,你放心,”立夏淡淡說,“生老病死嘛,有時候,真的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嗯,確實。”
蔣燃又匆匆地點頭。
但他其實並不想她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了——哪怕他一直在心底猜測,她與爺爺的也許感情並不好,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都表現得過於平淡,幾乎毫無波瀾。
所以他立刻岔開了話題:“今晚想吃點什麼?”
“都可以啊,”立夏說,“你不是也港城長大的嗎?這麼久沒回來,就沒特彆想吃的餐館兒或者什麼嗎?”
蔣燃想了想,“好像有一家。”
“嗯?”
“我帶你去。”
車行很遠。
他要帶她去的那家餐館坐落在海岸一隅,恰好今日是個好天氣,平素過來就要提前訂位,排許久的號,沒走到店門口,遠遠一望就排了一長串的人。
於是又輾轉著去了下一家。
遇上晚高峰堵車,折騰一圈兒,都不是很餓了。
蔣燃忽然接到了爺爺蔣長鴻的電話。
自小,蔣燃的父母忙船廠的生意,就甚少管他。他是爺爺奶奶帶著長大的,感情深厚。大學畢業第二年奶奶去世,他當時在倫敦的高地練習場準備一場很重要的比賽,接到消息就回了國,陪父母和爺爺料理奶奶後事,到比賽前兩天才回到倫敦。
奶奶的眼睛一直不太好。他比賽前半年恰好做了手術,視力稍微恢複了一些。那些年,在父親不支持他開賽車的高壓政策下,他一意孤行,是奶奶一直在身後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