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需求層次理論, 馬斯洛教給我們了,性是最基本的生理需要,所有人都一樣, 如果這‘不痛不癢’的毒是凶手所下,目的一定是為了促成死者的花柳!
葉白汀看著仇疑青, 第一次有點驚訝,這個男人,很敢想啊。也挺懂的, 難不成是經驗豐富?
“凶手知道青樓姑娘紅媚生了病,知道沈華容和徐良行是其擁躉, 可能也用了一些手段幫忙 ,讓這兩個人得到了紅媚的帕子。”
仇疑青聲音低沉,說話時尾音略降,有一種特殊的韻律感, 透著和彆人不一樣的鋒利和睿智:“凶手也知道, 莊氏被纏腰龍折磨了兩個月, 終於病好, 要開花宴。凶手有辦法對席間某些人下毒, 或許催|情丸一事也參與了, 就是為了讓死者受儘影響,從而達成最終目的——花柳。”
而且素帕很微妙,紅媚既然是青樓頭牌, 要做這種暗示意義明顯的事, 為什麼不用更有個人記號的帕子,反而用素帕這種, 放在男人身上一點都不違和的東西, 很像有計劃的故意為之。
“凶手並不在意這個病是當天立刻完成, 還是稍後幾天,隻要毒下了,紅媚的帕子在,早晚目的能達成,如若不然,許還有彆的推動計劃。”
葉白汀點了點頭:“凶手還知道,這種病很難宣之於口,而治療頗有心得,名聲在外的,隻有大夫常山,他|她不用在死者身邊,盯的很緊,當死者去尋常山看病的時候,就是推波助瀾,讓他們被人唾棄鄙夷的時候,再等幾天,等死者身心痛苦,就可以動手了。”
“我有一個問題!”
申薑聽了半天,信息太多,實在整理不過來,舉起手:“照這樣說,徐良行是凶手目標的可能性也很大啊,為什麼他沒得花柳,也沒死?”
葉白汀:“他自己不都說了麼?”
申薑:“……說了什麼?”
“關於夫妻問題不協調怎麼解決——”葉白汀提醒申薑,“他不是說房裡有丫鬟?這男人從骨子裡透著一種優越感,他會聽曲,追頭牌,有機會也會成為某個花娘的入幕之賓,卻不一定喜歡幻想,人家玩就要玩真格的。”
仇疑青:“徐良行非常注意衣著形象,不蓄須,臉上永遠乾乾淨淨。”
申薑:“啊?”所以呢?
葉白汀一臉‘你是豬嗎’:“所以他愛乾淨,常洗手。”
隻要他不是和紅媚真刀實槍來過,染病的幾率就很小。
“所以凶手想殺的人……從始至終都是沈華容和莊氏?此不惜耗費巨大心血計劃準備,隻為做這麼一個局?”申薑咂舌頭,“那這個凶手,有點厲害啊。”
這點葉白汀很同意:“目標精準,計劃到位,凶手對死者的了解程度不僅僅是熟悉了,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仇疑青:“連性格習慣都知道,凶手對死者絕非簡單的打聽消息,或許已持續關注數月,或者——經年。”
葉白汀頜首:“沈華容和徐良行手中帕子得到的先後順序也很重要,若沈華容先得到帕子,且在花宴之前就染了病,那是否中毒就沒有了意義,我們以上的推斷需得重新架構。”
“我知道了!”申薑拳捶掌心,“既然是在花宴上中的毒,那我們把多派點人手,重點排查,把人抓出來不就行了?”
葉白汀一臉‘身為百戶怎麼這麼天真’:“問題就是人太多,怎麼抓?本案多少嫌疑人都在裡頭,屆時你懷疑誰,不懷疑誰?”
仇疑青:“沒去花宴的,反而更有了理由——既然凶手是在花宴下毒的,我又沒有去,同我有什麼關係?”
事實上錦衣衛也不是沒有動,他已經派了人排查,但與宴人員真的太多,圈子盤根錯節,再加花宴多是內宅掐尖爭鬥場所,許多有的沒的小秘密齊齊浮上,有些人不配合,刻意隱瞞的原因根本不是命案而是其它,想要查的非常清楚,很難,需要大量時間。
申薑:……
“凶手就是故意的吧!選這種場合,提前準備好計劃步驟,不管本人去還是沒去,最終目的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大家都有嫌疑了,可不就顯不著他了?”
葉白汀:“所以說凶手很聰明,局布的很大。”
申薑看著嬌少爺,也總算回過味兒來:“我就說你為什麼要我問那些問題……什麼夫妻感情好不好,房|事和不和諧,不在一塊都怎麼解決……原來是這樣!你是想知道死者的病怎麼來的?”
葉白汀拿眼角白他:“申百戶有何高見?可有懷疑的人?”
“當然有!”生薑就來勁了,“徐良行啊!你看,他和郡馬那個見麵氣氛,互相不搭理,連招呼都不願意打,明顯是有仇,說起莊氏又是什麼‘愛之深責之切’,又是不能包庇,也是不滿已久,對兩個死者都有殺人動機,下手也方便!”
葉白汀:“那雲安郡主呢?照你這個推理方向,夫妻失和,想和離都和離不了,和莊氏積怨幾乎從少女時代開始,不說恨入骨髓,也肯定不想對方好過,豈不是也都有殺人動機,下手也方便?”
申薑就皺了眉:“對哦,還有那個樂師樂雅,他自己都明著承認喜歡郡主了,看起來像個膽大的,自己也說殺豬刀都買好了,沒準是他看不過去,想要為郡主出口氣呢?”
說著說著,申薑就覺得這個可疑,那個也可疑:“還有那兩個殺人現場,從路線距離上看,醫館大夫常山好像更方便?妙音坊也並不太遠,樂師史密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手可能,雖說妙音坊到那個點應該閉館休息了,可這種地方關門哪那麼準時,沒準就有個大人物不肯走,姑娘們伺候著,完全不耽誤史密出去殺個人再回來……”
完全是沒營養的猜測了,給不出任何方向。
葉白汀乾脆不理他,手上宣紙團成一個小紙團,寫個‘常’字:“醫館大夫常山,明確表示自己在這兩個晚上都在行醫忙碌,卻因病人**奔波於不同隔音,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
又團了一個,寫上‘樂’字,放在另一邊:“樂師樂雅,直接承認在這兩個晚上都出去過,具體乾了什麼不方便講,總之沒有殺人。”
再之後,又是兩個紙團,一個寫‘徐’,一個寫‘雲’,兩個放在一起:“徐良行說自己都在書房,熄燈後直接宿下,家中上下都看得到;雲安郡主說在自己房間休息,有貼身婢女做證。”
最後,是一個單獨的紙團,寫上‘史’字:“妙音坊樂師史密,怎麼看都隻是一個距離感曖昧,潛在信息量豐富,卻哪兒哪兒不沾邊,沒有殺人動機的人。”
他看向仇疑青:“為何請他過來?”
仇疑青:“市井樂師生存不易,多活在夾縫之中,最該懂得的便是‘說話之道’,要麼,他該閉嘴,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知道,除非逼的沒辦法;要麼,就該抓住機會,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跟官家說——可史密的態度,讓我感覺有些違和,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葉白汀:“你去查了他?”
仇疑青頜首:“搜了他的房間。”
“可有異常?”
“並無,”仇疑青搖頭,“和坊內其他房間並沒有什麼區彆,整潔,乾淨,日常應用之物都有,不該有的一點都沒有,房間裡除了衣物配飾,最多的就是樂器,琴瑟箏笛,不一而足。”
他修長指節滑過葉白汀桌上紙團,將最初寫就,‘沈’‘莊’兩個紙團擺到一起。
兩個死者之間,一定有一條線索貫穿,清晰明了,至關重要,可他們現在並沒有發現,隻有凶手知道。
申薑戳了戳這兩個紙團:“真的不可能是情殺麼?大部分命案原因,無非是財,情,仇。”
仇疑青將被他戳過的紙團挪回原地:“就算是情殺,也不會是兩個死者之間有情,花柳是凶手故意為他們畫的侮辱色彩,傷害足夠深,引導起來很便利。 ”
申薑挪了挪‘徐’字紙團:“那是利?莊氏能幫他仕途順暢,他都不在乎了,沒準有了什麼更好的想法?”
仇疑青再次將‘徐’字紙團移回原地:“男女性格不同,擅長方向不同,資源傾斜不同——搭配使用比單一項更有效果,除非找到確切證據,這樣的猜測沒有任何意義。”
案情似乎進入了一個僵局,怎麼說都有理,也怎麼說都不對,明明問了供,得到了更多的消息線索,卻仍然理不出最重要的那一根線。
死者一男一女,所謂的桃色表象都是假的,根本就沒有私情,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仇疑青:“本使去宣平侯府看看。”
葉白汀點了點頭:“辛苦指揮使。”
申薑瞧著上司要走,趕緊發問:“我呢?屬下現在乾點什麼?”
仇疑青劍眉鋒銳,眸藏冰霜:“你是想猝死,好讓彆人參本使不恤屬下?”
申薑:……
這,這怎麼話說的?
仇疑青:“滾回你的班房。”
指揮使背影昂藏,來去無蹤,不驚半顆風塵,不擾半片雲彩。
申薑嚇得屁滾尿流,嚎喪似的跑到葉白汀身邊:“完了完了我完了!我一定是惹到指揮使了,他剛剛說話那臉吊的比雷雨前還黑!”
葉白汀放下毛筆,看著桌上的紙團:“是麼?”
申薑十分肯定:“是!指揮使雖然以前也超凶,一點都不溫柔,說話也不至於這麼狠,跟要殺人似的……他今天絕對不對勁!”
葉白汀唇角微勾:“那你可要記清楚了,下回彆碰他碰過的東西。”
“碰他……碰過的東西?”
申薑順著嬌少爺眼神,看到了桌上寫著嫌疑人代號的紙團——
“不會吧?就因為這?我也碰過了,指揮使就不滿?難道指揮使有什麼特殊的愛乾淨的毛病?”
葉白汀搖了搖頭:“不像,他不喜歡異味,身上沾了血,會想儘快換掉或洗乾淨,但若條件不允許,或者有其它事很緊急,他是可以忍一忍的,和普通人一樣,他愛乾淨,但乾淨並不是他計劃單上頭等重要,位列第一必須立刻處理的事,更像……有一點整理癖。”
申薑沒聽懂:“整理癖?”
葉白汀回想曾經見過仇疑青的所有瞬間,唇角微微翹起:“他似乎喜歡把所有‘領地內’的東西弄得井井有條,非常有地盤意識。”
怎麼你又知道了!他知道你喜歡吃川菜,你知道他有很強的地盤意識,整理癖,為什麼你們明明沒見過兩次麵,說過幾句話,卻什麼都知道,我天天見你天天見他,也沒看出什麼來,你們是在乾什麼,展示心有靈犀嘲笑我的智商麼!
申薑不服氣:“那你為什麼沒有被凶?紙團還是你寫的呢!”
葉白汀微笑:“是我寫的,但他碰了以後,我就沒再碰了啊。”
申薑:……
“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太壞了啊,就是想看彆人倒黴是不是!
“我之前又不知道。”葉白汀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