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一氣嗬成,二人很快跑到了目的地,葉白汀這一路騎馬騎的非常暢快,下來摟著馬脖子,狠狠表達了下自己的興奮:“玄光好棒!下次還一起玩好不好!”
玄光可美死了,又是頂他的肩膀又是搖尾巴,想要抬起蹄子再跑一圈慶祝時,被仇疑青無情的拉了回去:“自己一邊玩去,你不累,彆人累。”
他掏出素帕,給葉白汀輕輕擦額頭:“彆動,出汗了。”
葉白汀看著玄光咬著棗紅馬的屁股,趕到一邊有草的地方玩,再看看給他擦汗的仇疑青,還是覺得有些太近了……便往後退了一步。
仇疑青還沒擦完呢,哪裡允許小仵作退?彆說他本來就有一定的整理癖,但凡他經手的東西,一定要乾乾淨淨,井井有條,就說小仵作這個人……
他直接伸手,把小仵作拉了回來,繼續。
葉白汀眯了眼梢:“嗯?”
這個表情就有點危險警告的意思,像在說你大膽,放肆,和喝醉了酒之後的樣子……小小重疊了起來。
仇疑青更覺可愛,從懷裡取了一樣東西,輕輕的,給他掛在了腰上。
葉白汀低頭看,是一枚玉佩。
“李氏屍體發現附近,不是有間玉器鋪子?”仇疑青道,“我進去看了一眼,東西都還不錯,很配你。”
所以就……買了一個?
葉白汀看著這玉佩,圓圓的環,裡頭雕了隻小胖魚,頭尾相銜,倒是可愛,寓意也不錯,他還挺喜歡,就是這質地……色淺均勻,水頭很亮,摸起來讓人愛不釋手:“是不是有點貴?”
仇疑青眸色微深:“擔心我窮?”
葉白汀:“……倒也不是。”
“安心,”仇疑青已經放開他,率先往前走,“我的老婆本很多,就你一個,且得花些年月呢。”
葉白汀:……
這人能不能正經點!不對,你還想有幾個!
仇疑青剛走到大門前,就有人過來招呼:“老板是要看貨?”
二人今天身上穿的是常服,沒有錦衣衛的標誌,可即便是常服,也不是尋常老百姓會穿的樣子,尤其葉白汀身上……明晃晃就是幾個大字:富貴人家的嬌少爺。
仇疑青沒說話,隻是看向葉白汀的目光很有些調侃。
葉白汀乾脆大大方方的往裡走:“剛好路過你們這作坊,想起家中正在修繕裝潢,買些琉璃也不錯,就是不知你們這裡的琉璃做工如何?樣式如何?安在家中窗子上可合適?易不易碎?”
夥計一看是不差錢的主顧,立刻往裡引:“這些我說了不算,您往裡邊走,看看貨?不是小的吹,就我們作坊的琉璃,那可是要花樣有花樣,要質量有質量,外頭那些小作坊根本燒不出來!來您看,這些都是樣品!”
二人被引到一處展示架邊,那邊就有人叫夥計的名字,夥計陪著笑:“東西有點多,要不您二位先看著?喜歡哪種樣式,喜歡哪種花色,有什麼問題,稍後小的就來伺候!”
葉白汀點了頭:“你且去忙,我們也不大懂,先自顧看看。”
“得嘞——”夥計轉頭走了,腳下跑得飛快,看樣子爭取快點把那邊的事辦完,好回來招待大主顧。
葉白汀看著展示架上放著的一塊塊琉璃,大多是灰蒙蒙的,雜質很重,也都很厚,厚度還不均勻,看上去並不怎麼美觀,可放在這裡展示給客戶看,應該是作坊裡最好的貨了。
“這就是……琉璃?”他有些不確定,“和小圓球裡炸出來的東西好像不大一樣?”
仇疑青:“得摔碎了比對。”
葉白汀立刻明白了,看了看周圍,湊過去,小聲道:“申薑不可能隨便說這裡可疑,你也不可能隨便帶我過來看,所以你們摔過,比對過,那些小圓球裡,用的就是這裡出的琉璃碎片?”
生怕被彆人聽到,小仵作離得很近,氣息就在麵前,仇疑青表情仍然沒什麼變化,像沒聽清似的:“嗯?”
葉白汀隻得再湊近些,幾乎要貼到對方了,把話重複了一遍。
仇疑青仍然‘沒聽清’:“嗯?”
葉白汀待要繼續往前,突然察覺到了兩個人的距離——這男人武藝高強,五感更是突出,想之前距離那麼遠,現場那麼嘈雜那麼亂,他喊一聲,這男人都能聽到,沒道理這時候突然聽不到了。
他眼梢眯起,腳下一抬,重重踩住了仇疑青的腳:“指、揮、使、現、在、可、聽、到、了?”
仇疑青:……
他不怕疼,但也是血肉之軀,小仵作還使壞,不但踩了,還碾了碾……
有點疼,但指揮使選擇不說。
“……真沒聽到。”
管你嘴上怎麼說,葉白汀冷哼一聲,反正他心裡是明白了,事實就是這樣。
他一邊圍著展示架觀察琉璃,一邊視線微轉,看這個小作坊,工人們很忙,動作卻很小心,大約琉璃易碎,怕摔著了貨,也怕傷到了人;往西溫度有些高,裡麵有煙火氣飄出來,大約是高溫燒製琉璃液的地方;往北有一個掩著門的房間,從風格上看,比坊裡所有地方都乾淨,裝修擺設也很高端的樣子,應該是老板的房間?
他剛要開口問,就被仇疑青按了唇邊:“噓——裡麵有客人。”
粗糙手指按在唇上的感覺……他的溫度,他的觸感,每一樣都格外清晰。
葉白汀卻沒說話,因他看到了仇疑青微微偏頭,凝神細聽的動作,這男人在聽裡麵的動靜……還是彆打擾了。
良久,氣氛終於輕鬆下來,唇邊按著的手指跟著移開,他才鬆了一口氣,問:“怎麼了?”
“客人倒是客人,卻未必是一般的客人。”仇疑青眸色有些深。
葉白汀:“熟客?”
仇疑青音調暗示:“的確是熟客,還是關係特彆‘熟’的那種。”
葉白汀:……
難不成……
“是個女客?”
“這作坊沒有老板,隻有老板娘。”
“那就是老板娘的相好?未婚夫?”
“老板娘是寡婦。”
葉白汀:……
可能剛剛過來招待他們的夥計實在抽不開身,太忙了,旁邊也需要人手,他乾脆過去敲了門,把老板娘叫了出來,指了指這邊。
老板娘揮手叫人下去,扶了扶發,帶著微笑,款款走了過來:“兩位看琉璃呀?”
仇疑青這回沒繞圈子,直接拿了錦衣衛腰牌出來,晃給對方看:“你這裡最近頻頻發生丟貨事件,報了官?”
“原來是官差啊,”老板娘笑容越發大,“不打緊,查案也行,不耽誤買東西麼,完事兒了一定過來看看我們的琉璃,正經好的!”
葉白汀也微笑:“敢問如何稱呼?”
“我姓曾,家中行三,大家都喚我一聲曾三娘,”曾三娘說完自己,就歎了口氣,“要說我這人也是命苦,老家人死絕了,我好不容易給自己尋到個良人,丈夫也急病去世,隻留下這麼個琉璃作坊,讓我能吃上飯,可這小作坊,能掙幾個銀子?便是糊窗子,大家也更喜歡窗戶紙,不喜歡琉璃,為了這小作坊,我是煞費苦心,拚了命的經營,這兩年日子才過的好了一點,結果你猜怎麼著?”
“老天爺就是不願意我好過,兩個月前,我就開始頻繁丟東西,產出的琉璃要是出了差錯,賣不出去,彆人也不會偷,我們自己想辦法或賤賣,或融了重燒,但凡燒出點好貨色,能賣上價錢,那殺千刀的賊便來偷了,還隻偷我這一家,不偷彆的作坊,我燒這點好貨容易麼!”
“出來一點就偷,出來一點就偷,搞得我現在都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做貨了,做出來還不是給人偷了,要不是客人們性子都還不錯,比較好說話,沒讓我賠銀子,我今日的飯怕都沒著落了!”
客人好說話?
仇疑青和葉白汀對視了一眼,問道:“近來都有哪些客人?”
“這個我就有點記不清了,得翻翻貨單,”曾三娘想了想,“不過有一個我記得很清楚,你們應該也都知道,就是那個出了意外的穆郡王。”
還真是……
仇疑青:“仔細說說。”
曾三娘便道:“他們家這筆單子,是年前就在談的,他家兒子……叫穆安好像?親自過來談的,但當時快過年了,工人們也都要休息放假,琉璃沒辦法很快燒成,穆安公子和善極了,說不著急,左右以後不會走了,待天氣暖和一點再安正好,交貨時間便約到了上元節後。”
“府裡之前還來催過單,我們這加班加點燒得了,選好了,賠著不是要送貨了,結果就被偷了。我這想借口往後拖延,準備再燒一批給人家,還沒燒得,那邊人又意外了,我正掂量著怎麼辦呢,要不要緩一緩,新出來的貨就又被偷了,沒法子,我隻能趕緊找人過去道歉,穆安公子卻說沒關係,他家出了這樣的事,暫時不方便,沒貨了也沒關係,稍後再說,至於銀錢退不退的,他現在還不確定,實在忙的抽不出手,說稍後再來尋我,可到現在也沒尋來……”
“這麼說,我倒是運氣還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