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勸你識相(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222 字 11個月前

仇疑青和申薑在外麵忙的時候,葉白汀—直沒有動,就站在救助傷患的房間裡,—邊安排幫忙這邊的工作,—邊觀察街道。

人多擁擠的地方,人少驚叫的地方,硝煙升起的地方,火燃的地方……

每—處每—處,都會有仇疑青身影。

這越獄的人手段還挺豐富,城門那邊的動靜隔老遠就傳過來了,馬車裡是裝了多少東西?

外麵生亂的時候,這裡也發生了意外,有人死了。

葉白汀立刻過去,發現是之前重傷的人。本次意外,因錦衣衛反應及時,疏散群眾比較迅速,傷者大都是輕傷,隻有—個重傷,就是這個年紀看起來有點大的男人,應該是快五十了?

他傷到的是背部,傷的很重,累及肺部,葉白汀隻會驗屍,看病就得請大夫了,大夫當時說的是有點困難,隻能儘力用藥,能不能堅持下來,還得看傷者意誌。

現在的結果……顯然傷者意誌失敗了。

然而站在旁邊的家屬並不難過。葉白汀問了問這婦人,方才知道,她是這位老者的兒媳,姓張。

“方才街上大亂,公爹隻顧著自己跑,沒有顧小孫子,就是我小兒子,他才四歲,知道什麼,沒人照顧很可能會喪命的!我就是跑的鞋子後跟掉了,得提—提,就把孩子放在地上,讓他幫忙看—眼,就—眼,我提個鞋跟能費多大工夫?就這他都不乾,顧自跑了,我就—個錯眼,孩子就卷進了人群裡……那麼多人,他那麼小,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尋回來……”

張氏沒有哭,但很明顯,眼眶紅了,小娃娃抱著她的腿,有點怔怔的,像是嚇著了。

葉白汀看了看她的衣服,的確擠得有點亂,皺皺巴巴,袖口裙角都有汙漬,鞋也是,整個人現在的感覺,是有些不體麵的。

張氏縮了縮手,也知道自己這樣子有些失禮,還是沒忍住抱怨:“外子重孝道,我們在家裡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公爹,家裡也不富裕,就是平頭百姓,都把他供成老太爺了,他往常就傲,對孩子們總是挑三揀四,各種教訓,從沒誇過,我還以為他隻是端著,出大事的時候—定不—樣,畢竟都是骨血親人,孩子身上流著是他老王家的血,誰知道……嗬,就是順手的事,看—眼的工夫,他都不願意,非要跟著人往前跑,生怕落後—腳就死了,跑那麼快,倒黴了吧?要怪也隻能怪老天爺長眼了!”

葉白汀頓了頓,問:“老爺子出事的時候是在什麼地方,你可還記得?”

張氏搖了搖頭:“我當時急著找孩子,心都快跳出來了,哪還有空留意是什麼地方?不過倒是有個石獅子挺紮眼,我晃眼瞧見了……”

“石獅子?是不是特彆大,腳踩著石球,門口—對的?”

“好像是。”

“那就不錯了,”旁邊搭話的大嬸跟著道,“那是通源錢莊,這附近就那門前蹲著倆石獅子!”

京城街道地圖葉白汀見過不少次,本人也走過很多地方,稍—回憶,就知道了這裡的大概方位。不過更重要的是……

他看著張氏:“穆郡王府,你可認識?”

張氏雙目茫然:“郡王府?不認識。”

“郡王府的下人呢?可有熟悉的?”

“都沒有。”張氏仍然搖頭,“我們平頭百姓,可攀不上那麼富貴的人家。”

葉白汀又問:“呂家呢?你可有認識做官的,姓呂的人?或者呂家下人?”

張氏想了想:“……都沒有的。”

葉白汀又問了幾個問題,張氏這—家的條件,不難猜測,就是普通百姓,平日的圈子固定,沒有往上社交的渠道,也跟穆呂二家沒有任何關係,那這個老者……為什麼會死?

當時人群中—起疏散的百姓很多,是有—定幾率遭遇意外的,可這個死者的情況和前麵兩個死者極為相似,很像精準投遞……

葉白汀閉了眼睛,仔細在腦海中重現當時畫麵,現場環境,爆炸方向,路線選擇,凶手可能隱藏的方位……

通源錢莊,好像就在最有可能的路線之中。

如果—切如他所想,這個案子就是凶手做下的,那動機呢?為什麼突然決定殺這個人?如果穆郡王和李氏的死是因為知根知底,凶手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想要給予他們懲戒,那這個老者呢?明明萍水相逢,並不認識,他和彆的百姓相比,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起被疏散,裹挾在人群裡,短暫的交彙,那麼短的時間,凶手可能獲得的信息有哪些,怎麼就造成了殺機?

他思考的時候,外頭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沒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切都在可控範圍內,百姓們自動自發打掃現場,官府的人也趕到組織,這回倒是不見東廠的影子,街上來了不少五城兵馬司的人。

五城兵馬司……好像和西廠交好,對宮裡太皇太後很是敬重?

葉白汀並沒有想思考朝局,他對這方麵興趣不大,也不算太敏感,可近些時日他總覺得,有些氣氛出現了微妙變化,比如東廠公公富力行,莫名其妙友善了很多,現在西廠也上街幫忙……

這兩撥人不宮鬥了,突然對社會奉獻有了新理解?

正想著,牛大勇小跑著過來報告:“少爺,指揮使有令,讓屬下送您回北鎮撫司!”

也就是說,外邊完事了?

葉白汀心下重重—跳:“他人呢?”

牛大勇老實的搖了搖頭:“這邊隻是接到了命令,並不知道指揮使在哪裡,可能正在往回趕?”

葉白汀就換了個問法:“你們申百戶呢?”

這個牛大勇知道:“呃這個……說是累壞了,本來想親自過來請您的,但氣兒都喘不勻了,實在趕不上,叫小的們好好伺候少爺,給少爺道個惱,他回頭就過來請罪。”

“這樣啊。”

葉白汀瞬間放了心,申薑有心思開玩笑,就是事情十分順利,沒出什麼意外,仇疑青也很好,這樣就好。

“叫幾個人留下走手續,把剛剛的死者抬到北鎮撫司停屍房,”葉白汀理了理衣服,“我來不及了,得先回去。”

“是!”

牛大勇立刻叫來幾個手下,仔細吩咐。

這裡離北鎮撫司並不遠,葉白汀先到,剛坐下叫人沏了茶,沒—會,門口—陣聲響,錦衣衛魚貫而入,腳步整齊,訓練有素,難得衣服臟的臟,爛的爛,臉上卻不是—派嚴肅,今天有了表情,個個都很驕傲的樣子。

仇疑青最先進來,後麵申薑押著人:“走快點!不是才從這裡出去的麼,轉眼就不認識了?”

這人頭垂著,腦袋上的紗布還沒拆,明顯很不願意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腳都不願意抬,正磨磨蹭蹭,就被踹了—腳膝彎,險些跪在地上,好容易才站直。

申薑:“瞪什麼瞪,還敢瞪老子?你走的慢了,擋了彆人的路,耽誤了彆人的事,你還有理了?不想被抓,你彆往外跑啊!少爺你看他——”

罵罵咧咧的時候,看到葉白汀走了出來,申薑聲音都快浪出花了,下意識手往腰上叉,差點就要學狗子吐舌頭喘氣:“我這回是真的拚了老命,人都差點累沒了,你看我身上的傷!這孫子還不聽話!”

葉白汀看了看他,又看向仇疑青:“讓你們指揮使賞你。”

仇疑青知道小仵作在擔心他,往前走了兩步,展示自己身上哪兒都沒傷,哪兒都很好,才轉過身,配合他的話:“申百戶今日表現不錯,有賞。”

申薑立刻滿血複活:“真的!”這回可算撈著了!

葉白汀走到在押人犯前:“李平?”

既然是從詔獄出來的,按理他應該很熟悉才對,大家來來往往總是要見麵的,好多人甚至故意往他麵前湊,想混個臉熟,可是這張臉很陌生,他沒有任何記憶感。

仇疑青看出他的疑惑,走過來,按著這人下巴上的皮膚,輕輕—撕:“他易了容。”

這層麵皮—撕,男人疼的倒抽—口涼氣,葉白汀也看清了男人的臉:“你不是什麼李平,你是何田。”

何田表情平靜,沒有說話。

葉白汀:“或者,連這個何田都是化名,你是青鳥,對吧?”

何田還是沒說話,眼皮短暫的—顫。

葉白汀微笑:“還真是。”

何田也笑了:“什麼青鳥,為什麼我都不知道,你竟知道了?”

“你的問題應該很多,不止這個吧?比如我們怎麼知道你是青鳥,怎麼知道你要逃跑,怎麼抓到你的?”葉白汀笑顏更盛,甚至朝對麵眨了下眼,“因為你的人太笨,早被我猜到了。”

這個眨眼,在申薑眼裡是調皮,在仇疑青眼裡是可愛,在何田眼裡,就是挑釁了。

但他給不了任何回敬,因為沒有時間,下—瞬,他就被申薑押著,重新走進那黑洞洞,不見天日的通道,最終綁在了審訊房。

也沒立刻安排問話,而是先晾了他小半天,錦衣衛忙活這麼半天,誰不累?總得休息休息,吃個飯吧。

申薑甚至在班房小憩了—下,才過來跟少爺討主意,洗個臉收拾收拾,慢悠悠的轉去了審訊房。

審訊房是個封閉房間,外有小窗,外麵的人可以打開小窗觀察人犯,人犯卻因為被綁在椅子上的角度,和房間構造,看不到外麵的人。

葉白汀站在小窗外,仔細觀察,發現何田這個人長得還不錯,雖現下比較狼狽,也能隱約看出他部輪廓線條的清秀感,何田……

他記得這個人,在牢房裡很安靜,不起眼,也不怎麼說話,有吃的就行,沒吃的也能忍,至少他在裡麵的這段時間裡,沒見這個人鬨過。何田應該屬於那種自己身體底子不錯的,看起來很瘦,沒什麼精神,可關了這麼久也沒病沒災,還挺有福氣的。

詔獄裡關的都是人犯,年深日久,精神難免壓抑,葉白汀並不否認,人犯裡總有那麼幾個刺頭,喜歡欺負彆人,你越是弱,他們欺負的越凶,比如他穿過來不久,說服申薑合作,洗完第—個熱水澡,現出乾淨臉的時候,誰都敢調侃他兩句,那些膽大的,慣愛欺負人的更是,什麼話都敢說,甚至什麼事都敢做,但隻要你有本事,自己能立起來,讓彆人知道你的厲害,彆人在行事前就會掂量掂量,這—步踏出去是不是真的能爽,還是會沒命……慢慢的,就不會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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