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摔死的不隻一個(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3198 字 11個月前

空地安靜, 葉白汀在驗屍,申薑在提問於聯海。

“你為什麼不覺得鬱聞章會自殺?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不上瘋了的, 傻了的,跳河的, 可不少見,鬱聞章怎麼就不一樣了?”

於聯海苦著臉:“我說過的,他雖然性子有些悶,但有牽掛, 家中還有個老母親, 說了不求他出人頭地,隻求健健康康,平平穩穩,考不上也行的,回家也能做個教書先生,他並沒有太多壓力,沒人逼沒人說閒話,本身又很有可能考出來,為什麼要在考前自殺呢?”

申薑:“你因何確定, 賀一鳴對他危險,而非彆人?”

於聯海:“鬱兄是個性子很穩,做什麼都心裡有數的人,很有主見,學得不夠學就是了,有困難趟就是了, 遇到麻煩絕不會打退堂鼓,一定會想辦法去解決,可自打認識了賀一鳴,他就變得心事重重,全然看不到往日的陽光,怎麼可能沒問題?我和他是同鄉,同年,是交情最好,無話不談的人,怎麼問他他都不說,再問竟也連我都疏遠了,這不是問題?”

申薑:“你說他給你寫信?”

於聯海:“是,我們在信裡幾乎無話不談。”

“可賀一鳴為什麼找他,你不知道。”

“這個……他一直瞞著我,什麼都沒說。”

“你就不奇怪?”

“奇怪啊,我倆都是外鄉人,身無長物,賀一鳴一個京官,大好前途,到底看上了我們什麼?”

現場簡單初檢完成,葉白汀摘下手套,讓錦衣衛好好整理,送回北鎮撫司,走到仇疑青身邊,一看申薑狀態就覺得有點不對:“你查到東西了?”

申薑點頭:“大概的時間線,死者墜亡在午時三刻,剛剛用完齋飯,回來不久,有人見過他出塔回屋,好像是換了一本書,之後又上了塔,一盞茶過去,人就出了事。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人進去過那個房間,無人知曉,但當時的五樓,靠南較大的房間裡,有人在聚會。”

“現在疑點未明,我能查到的信息還不太多,但我知道這個人,”申薑指著於聯海鼻子,“一定撒了謊,他才不是什麼都不知道,他知道很多東西,就是沒說!”

於聯海眼皮快速顫動:“百戶大人在說什麼,小人不懂……”

申薑盯著他:“鬱聞章死的那日,明明你就在,為什麼一直不說?對他來說很危險的人,除了賀一鳴,不還有你這個什麼都知道的好友麼!”

葉白汀手指頓了下,認真看了看於聯海。行啊這人,不聲不響的,差點把他給騙過去了。

離京路上被扣住,說是替友人辦喪事,辦完了就得走,文吏也很忙,和友人溝通的方式就是經常通信,很容易讓彆人產生一種錯覺,他本身不在京城,離案子很遠,這次就是專門為好友治喪過來的,哪知人根本就在京城,甚至在案發現場!

於聯海耷拉下眉眼,有點慫:“那不是……我在不在,結果都改變不了麼?我給人做文吏,新人入場,每天都很忙,鬱兄埋頭讀書,同樣也很忙,我們根本沒辦法時常見麵,不通信……怎麼來往?”

申薑:“之前為何不說?莫不是這樁命案與你有關!”

“真沒有!”於聯海苦哈哈,“就是因為有這個事,我才沒那麼有底氣,不敢和賀一鳴杠,不然他不得潑我臟水……”

葉白汀:“說說吧,為什麼在這裡,那天還有誰,聚會是怎麼回事?”

於聯海舔了舔唇:“就……我這個文吏,是去年落榜後,主考官耿元忠耿大人,見我才華雖不豐,做事卻不錯,問過我意願,給我安排的,從去年到今年,差不多也一年過去了,耿大人覺得我還不錯,給我寫了引薦信,調往外地,我這才需要出京。”

“一個月前,也就是鬱兄死那日,正是大考在即,耿大人覺得該視察了解一下學子狀況,出發到了百佛寺,那也差不多是我最後一次為上司奔走立功的機會,便跟著來了。”

申薑:“彆囉嗦,都有何人參與,快說!”

於聯海:“除耿大人外,有本次協助大考閱卷的副官高峻高大人,去年中了進士,入翰林院的庶吉士胡安居,還有……還有耿大人的外家親戚,今年參加科舉的章佑。所有人都是上午過來的,中午在此休息,就在五樓,但我並沒有參加,我是文吏,沒有與席資格,接了耿大人令,替他跑腿,為家人祈福去了。”

仇疑青:“這個聚會,鬱聞章可有參加?”

“沒有,”於聯海搖頭,“他縱才華滿腹,現在也隻是個書生,未經大考,沒有官身,同樣沒資格參加。”

“賀一鳴呢?當日可在?”

“我隨耿大人過來的時候是沒有的,至於之後……我不清楚。”

葉白汀:“你既和鬱聞章是好友,來這裡一遭,知他在這裡,為何不見麵?”

“沒有不見啊,”於聯海道,“我們早早通過信,約好了的,我連假都請好了,隻待正事辦完,耿大人離開,我便自由了,可去看望鬱兄,還說好在他那裡留宿的,中間就沒必要著急麼,誰知我正在外頭忙,他就沒了……”

“五樓小聚之人,中間可有離席?”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葉白汀想了想這聚會的幾個人:“你剛才說聚會中有一個,是去年考中,入翰林院的庶吉士……胡安居,你和鬱聞章都曾參加去年大考,和他可認識?”

於聯海臉色不怎麼好:“認識,他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平日不見多背幾頁書,學習很是憊懶,在外才華不顯,就是考運著實不錯,一飛衝天了。”

“你瞧不上他?”

“嗬,我哪敢啊,世道如此,管你平時才華怎樣,隻要過了大考,有了官身,立刻就不一樣了,彆人是官,我就得敬著,誰叫咱沒那個本事,有那個運氣呢。”

申薑遠遠瞧著有錦衣衛小兵走過來,低聲朝葉白汀和仇疑青道:“少爺,指揮使,眼看飯點都要過了,咱們去用個齋飯?”

下麵人查東西也需要時間,葉白汀懂,看仇疑青:“指揮使看呢?”

仇疑青:“走,先用飯。”

齋飯是分開吃的,葉白汀和仇疑青去往飯堂,申薑並沒有跟來,扣著於聯海到彆處,有其它安排。

百佛寺氣氛莊嚴肅穆,一路走來,葉白汀對這裡最大的印象就是安靜,慈悲。寺廟的功能區劃分很嚴格,前院香客,佛塔所在,僧人們住行,以及供外客賃院小住的地方,分隔的很清楚,看守也很嚴密,保證互不打擾,他專門問過,這裡後山的院子賃給學子住,所收租金非常低,且持續了很多年,僧人們是真的在做善事。

這裡連飯廳都是隔開的,香客們可以在外客區點齋菜,僧人們在自己的生活區有專門的飯堂,不過條件就比較清苦了,遠不如提供給客人們的,食材上會更豐富。暫住後山院子的人,吃的是和僧人一樣的齋飯,不過用飯地點就更隨意了,也並不和僧人一起。

總的來說就是,租客隻是租客,短暫在此停留,僧人們隻提供一些便利,彼此並不熟悉,也談不上交情。

葉白汀和仇疑青腳步未停,一路從外客區到僧人飯堂,路遇僧人都有禮有節,不卑不亢,見到錦衣衛指揮使也沒有緊張不安,仿佛他們和普通的香客沒什麼區彆,會尊敬,會禮讓,會配合做事,但不會害怕。

在這裡走一走,仿佛心都能跟著寧靜下來。

葉白汀對這裡印象很不錯。人的思想狀態會在行動裡有所投射,如果這裡僅僅是一個,令人心找到歸處的安靜桃源,那在這裡下手殺人,玷汙這片安寧的人,行止何等卑劣。

桌上飯菜很簡單,饅頭,青菜,冬筍還有粥,葉白汀吃得很慢,仇疑青也一樣,中間還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葉白汀都還沒吃完。

“很喜歡?”他看著小仵作。

“粥很清甜,熬的時間很長,”葉白汀抬頭看他,“正好也等等你。”

寺廟是死者的死亡現場,勘察工作很多,仇疑青自己也有很多統籌指導工作,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僧人們配合工作,他們也不能太過打擾,今日把集中能做的事都做了,稍後就可以減少人手,以便服跟查,以免僧人難做,香客難安。

遂今日肯定是特彆忙的。

仇疑青摸了下葉白汀的手,還好,不涼:“累不累?”

葉白汀搖頭:“還好。”

一頓飯吃完,飯廳已經空了,幾排長桌,除了葉白汀這裡,再沒有旁人。

申薑回來了,嘴裡叼著饅頭剛好啃完,見四下無人,還有錦衣衛警戒,過來報告:“我打聽到了,那天賀一鳴還真來過!”

葉白汀見仇疑青沒一點驚訝之色:“你也知道了?”

“不難推測,”仇疑青道,“他之前因重大失誤,官降三級,幾日前因功擢升,重新成為刑部郎中,自是走了些路子,想要人脈助他,心思必要用在暗裡,人性幽微之處,大考在即,誰家沒個參考後輩,此處文昌靈盛,他會過來求一道簽,很合理。”

“竟然升的這麼快?”

官降三級的事,葉白汀知道,這事有他的助力,北鎮撫司正月裡辦的戶部案子,當年管修竹的死,就是賀一鳴故意倉促結的案,雖刑部侍郎和刑部郎中不一樣,中間差著層級,可剛受了罰貶了官,立刻又能升一階,賀一鳴可真是好本事。

“可不是怎的,好像通了吏部尚書的路子,那位有個孫子今年也要參加大考,賀一鳴過來應該是賣個殷勤,掛個紅繩求個上上簽的!”

申薑跳過來,坐在桌邊:“不過他這趟來得快,去的也快,似乎沒想著驚擾任何人,行事非常低調,我問了一堆人,除了大殿那邊請香祈福解簽的僧人,其他人好像都沒有見過他,如果他真有心做什麼事,時間有些倉促,必是有備而來……但這個不重要,稍後我會繼續跟查細節,重要的是另一樁,本次死者鬱聞章,從樓上掉下來摔死的是吧?我剛剛打聽到,三個月前,也有個人從高處跌落,摔死了。”

葉白汀手一頓:“還有?”

申薑:“要是一般的普通人意外,我也不會關注,但這個人,好像真的和案子有點關係,黃康,四年前大考出來的進士,名次談不上好,卻一放榜就被安排好了官位,還是京中肥差,他和在這裡聚會的人基本都認識,尤其副官高峻,他們是同年。”

葉白汀立刻反應道:“他的同年,可不止一位。”

仇疑青指尖點在桌麵:“賀一鳴,也是四年前考中的進士。”

“那豈不是更可疑了!”申薑瞪圓了眼睛,“這個黃康也是墜亡,就在鬨市酒樓,眾目睽睽之下摔死的,和鬱聞章死的簡直一模一樣!”

葉白汀眼梢微眯:“這件事可曾驚動官府?喪事是怎麼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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