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賀一鳴的挑釁(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1127 字 11個月前

不等仇疑青回答,他直接眯了眼:“我的考卷,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之才華就該配那個名次,我上榜理所當然,我做官理所當然!你若有疑,儘可翻出我當年的卷子,尋大儒來分析對比,看可曾有一分一毫的不清楚!仇疑青,你少拿這種事情誣陷我,蒼天在上,朗朗乾坤,我就不信沒有說理的地方!”

“你的考卷沒問題,你的人呢?”仇疑青眉目森森,“北鎮撫司從不會無故懷疑任何人,你無需顧左右而言他,你的問題是什麼,你我心裡都清楚。”

賀一鳴斂下眉眼,嗤了一聲:“不管你在懷疑什麼,都與我無關。”

仇疑青視線滑過窗角,頓了下,仔細看賀一鳴的外袍:“你的衣服好像格外整齊。”

賀一鳴抬眉:“我這人講究,不似彆人過得粗糙,不可以?”

仇疑青:“方才外間張榜,人潮擁擠,你也說自己在湊熱鬨,所有人都免不了擦蹭挨擠,便是耿元忠這個自持身份,沒下樓的主考官,從樓上下來時袖子也歪了,因何你身上這般周整?”

賀一鳴咬牙:“我整理過了,不行?”

仇疑青:“你平時很喜歡穿竹青圓領袍,最近好像沒穿了?”

賀一鳴愣了下,才眯起眼梢,冷笑一聲:“指揮使對我是否過分關心了些,連我平日喜歡穿什麼衣服都知道,你這樣子……我那義弟知道麼?不怕他吃醋,跟你鬨?”

仇疑青眉目疏冷:“憑你也配?”

“怎麼就不配了,都是一個爹教的,能差到哪裡去?”賀一鳴尾音拉長,話裡些許嘲諷,不知嘲諷的是彆人,還是他自己,“隻不過他是親生的,怎麼胡鬨都行,父母寵著,姐姐護著,我就不一樣了,抱養來的外姓,沒必要真的疼真的寵,不聽話就要教訓,不好好學習就要罰小祠堂,彆人有的你不一定有,你有的,彆人卻早早有了……”

“你看,人的命本來就不公平,生下來就寫好了的,能有逆天改命的機會,誰不想要?我還是那句話,這個案子,勸指揮使慎重,能查多少是多少,彆太較真,否則反噬自身,可就怪不了彆人了。”

說到最後,他眸底閃爍著,又加了一句:“命運的饋贈,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真當我那義弟靠近你,賴上你,是你的好運氣?仇指揮使,人道你文韜武略,有宰輔之能,遠目千裡,近解百憂,萬勿為兒女情長所困,失了心智,它日橫屍荒野,無人問津,後悔——也晚了啊。”

他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麼多,又是交心又是提點,暗示了一堆東西,也不是什麼信息都沒給出來,仇疑青卻理都不理,對他怎麼想全然不感興趣。

“你最後一次見章佑,就是下樓的時候?”

賀一鳴閉了閉眼,表情就不怎麼隨和了:“是,之後也一直在樓下,從沒上過樓。”

仇疑青:“沒人看到過你?”

賀一鳴眼角斜挑:“我既沒有上樓,自然沒有人看到過我,很難理解麼?指揮使想要指我為凶手,就拿證據來說話。”

就在這個時候,外邊錦衣衛進來,帶來了申薑的小紙條。

他那邊已經對幾個人進行了簡單問話,包括耿元忠,耿元忠並不知道含蕊的存在,但他知道章佑一直以來就有這個毛病,好色,花心,經常見一個愛一個,說章佑不是個東西吧,他在這件事上格外有風度,每次情動,隻對一個女人,愛的時候極愛,非常沉浸,什麼事都願意為她做,但換的也勤快,每次時效都不長,最多半年到一年就膩了,換下一個……章家對此頗有微詞,見到了就要管。

仇疑青知道申薑想說的是什麼,章佑沉浸在一段男女關係中時,會有些忘我,有人抓了他的女人來威脅他,將他引到高處,甚至不能喊叫,是不是有可能的?

他將紙條折起來,看著賀一鳴的臉,不錯過他每一分表情細節:“你可認識含蕊?”

賀一鳴看起來平靜極了:“含蕊?誰?”

仇疑青心裡便有了數:“章佑的女人。”

賀一鳴就笑了:“指揮使真會開玩笑,京城這麼多女人,我哪能都認識,還偏偏認識章佑的?”

……

二人的問話過程,葉白汀一直在窗邊聽著,賀一鳴的大部分表情,他也看到了,內心自有思量,但很遺憾時間隻有這麼多,他不能再繼續參與了。

街道上的痕跡勘察,結束了一半,彆的工作仍要繼續,但屍體可以送回北鎮撫司了,做為仵作,他得跟著回去。

他站起來,朝仇疑青打了個手勢。

這一次仇疑青沒攔著,現場工作很多,他走不開,不能親自相送,隻在賀一鳴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朝葉白汀點了點頭。

一路馬車不停,屍體送進停屍房,葉白汀也準備好了,迅速整理房間及工具,準備驗屍。

“讓我來好好看看——”

死者的頭似乎已經沒法看了,爛了大半,血汙處處,伴有碎骨,腦漿,沒什麼特殊之處,就是高處墜落會造成的傷勢,可去衣檢查死者身體,就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

死者的背部,有非常新鮮,線條明顯的擦傷。

麵積不大,有細小血痕,邊緣紅腫,有蹭過的痕跡……這種擦蹭傷,經常在人不小心摔倒的時候發生,大多會在手,胳膊,肩,腿,因人在摔倒,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會下意識調整姿勢,以手腳抵抗,傷痕出現在背部,該是剛好摔到了地上,或不小心背撞到了牆上。

死者當時姿勢是俯臥,背部傷痕一定跟墜落沒關係,那就是在墜落之前,還曾出現過什麼意外。

葉白汀仔細檢查死者背麵,後肩,後腰,手肘,小腿……死者身上所有的傷痕都很乾脆,集中在前身,就是一摔致命,後身除了後背,沒有其他任何痕跡,也就是說,後背這個擦傷形成時,他所有下意識的抵抗動作全部沒使出來。

這個傷雖不重,擦蹭痕跡卻非常明顯,絕對不是撞一下就能造成的,一定有起不來,來回蹭了兩下的動作——

所以章佑並不是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或牆上,他應該是在某個空間內,和人發生了爭執,動過手,雙方發生過推搡動作,但幅度並不大,也並不很強烈,所以身上手上沒有任何傷痕,隻背部這塊,因撞蹭過牆麵或其它,留下了很淺的擦傷。

但這個過程一定非常短,因為凶手來不及。

章佑身上這個擦蹭傷非常新鮮,周邊微腫,血色鮮紅,必是臨死前不久才產生,而傷在這種位置,不太疼,不太重,走路可能沒什麼異樣,但要端著架子在桌邊喝茶,一定會有些不舒服,但葉白汀此前見過章佑,他在桌邊挑釁賀一鳴時,可沒半點不舒服,肢體動作流暢隨意,顯然是沒傷的。

所以死者這個傷,許和‘跳樓’這個動作前後腳,他先是被人以一定理由引到彆處,發生了一些爭執,接著才有樓頂墜亡的事。

這兩個動作,是在同一地點發生的嗎?約見和爭執,以及墜樓,都是在頂樓發生的,還是有不同地點?

頂樓這裡需要注意的點是,錦衣衛說有滑踩痕跡,死者的鞋子也的確是歪的,他一定有腳滑的瞬間,可頂樓沒有牆壁,如果死者後背擦傷是發生在地麵,那地上一定有類似的拖蹭痕,勘驗的錦衣衛不可能看不到,可是並沒有類似發現。

那就是在彆處,茶樓今日人滿為患,到處人都很多,儘管放榜時所有人都跑下了樓,掌櫃小二也是在的,並不隱秘安全,有人要選這個時候約見動手,一定在不怎麼顯眼的地方,得有牆麵,樓梯間?樓梯拐角?

這樣的地方有棱有角,裝飾良多,那留下痕跡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葉白汀快速把這件事寫下來,需得立刻提醒錦衣衛注意搜查,找到這個爭執的空間,看有無相關線索。

身上的傷看完了,衣服鞋子也不能疏忽,因有這個‘爭執地點’的疑問,他看得非常仔細,還真的在死者的鞋底邊,發現了一點紅色的漆痕,不多,也不黏,鞋底上蹭到的痕跡新鮮,這個漆本身卻並不太新鮮,應該漆完晾過一陣子,至少是七八成乾,不用力很難蹭到的那種。

用力……爭執……

死者鞋上有,那與他發生爭執的人呢?

葉白汀立刻在小紙條上加上了這一點——必須注意排查。

死者衣服檢查完,隨身帶的東西一一列在桌上。

有酒樓訂桌的票據,有玉器行手鐲的取貨單,有金銀錁子,喜錢的購買單據……

章佑還真是篤定自己今天能中,慶祝動作都提前準備好了,要廣宴賓客,散喜錢,還給喜歡的女人買了一個質地上佳,非常昂貴的玉鐲。

葉白汀看著這些東西,若有所思。

現在知道的,隻是章佑大約死在街上張榜,非常熱鬨的時候,但這個放榜結果,他自己知不知道呢?

知道和不知道,他的反應會完全是兩個樣子,如果還未張完榜,他並不知道,那心裡還是會懷有期待的,也會繼續之前的小得意小驕傲,如果知道了,他一定會很憤怒,難堪,知道自己被騙了,會不會去找始作俑者質問?

也就是說,找賀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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