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酒木精, 隻有魯明和鐘興言有渠道,最方便拿到,不管他們誰動的手, 拿到酒宴上,一定有目的, 達哈知道這個目的,利用了這個目的, 想要擴大影響,故意搞事,表麵裝不知道,其實在暗搓搓布局計劃, 而木雅預判達哈會搞事, 先給自己準備了個金蟬脫殼之法……
“嘶……”
一個個的,心都好臟啊!
申薑想想之前這兩位在一起的樣子:“……日喲,一動一靜,一聽勸一周全,明明關係並不好,時時提防對方背後插刀,裝的倒挺像的!”
“不管假酒是誰帶到宴會廳的,一定經了達哈默讀幫忙,但死的人是誰, 就不一定了,”葉白汀眯了眼梢,“達哈可以坐觀,可以挑撥,可以暗示,甚至可以操縱, 讓所有這些人該鬨的鬨,該氣的氣,該死的死,反而他自己,片葉不沾身。”
申薑細思極恐:“所以這個案子……凶手是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達哈從始至終都知道,但絕不會告訴我們,他從頭到尾都在演,他隻是想利用這些事,把風波鬨大!我們破不了案子才好,把事鬨到皇上麵前才好,最好把使團也咬進去,什麼邦交不邦交,他一點都不在乎!”
葉白汀:“你再想深點。”
“啊?”申薑愣了愣,這還能怎麼想深?
仇疑青提醒:“那夜,蘇家三人都在場。”
申薑還是沒明白。
葉白汀:“達哈能算計心思陰毒之人,就不能算及無辜之人了?死者死因假酒木精,這杯假酒,經了誰的手,是誰遞給死者喝的?”
申薑麵色駭然:“蘇,蘇家三個……”難不成也被算計了?
這天晚上的酒局太嚇人了!有人為財忙,有人為色獵,有人什麼都不知道,一頭撞了進來,有人自以為對一切了如指掌,從容殺人,有人則早早安排好一切,備好了後路預案……
你以為所有事實,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你看到的根本隻是表象!
“不管魯明自己知不知道,他在這天晚上是必須死的,有人盯住了他……”
葉白汀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向申薑:“你說魯明陰險狡詐,投機逐利,膽子還很大,如果在陪伴使團的過程中,知道了什麼秘密,或者就在酒宴當晚,他發現了什麼事,會不會想要偷看,會不會想要確定,以期謀取新的利益方向?如果知道了某個‘大秘密’,他的表現是害怕還是興奮,會不會被人瞧出來?”
仇疑青緊跟著,道:“玉玲瓏是個心思敏銳之人,若酒宴中間真和魯明私會……”
“很可能也發現了這個秘密!”申薑拳砸掌心,“那她的死因,沒準就與此有關!”
達哈是可以置身事外,不殺人,但他可以挑撥安排啊!
“那這晚魯明都乾了什麼,和誰接觸過,說了什麼話,表情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重大轉變,興致何時起突然拔高……必須得細查了,他的時間線必須得精準!”
申薑鬥誌昂揚:“明天我就辦,少爺就瞧好吧!”
葉白汀點頭:“假酒來源路徑,怎麼到的宴會場,經手了幾個人,仍然是重中之重,能證明凶手的關鍵信息,需得仔細確認回溯。”
申薑:“時間不夠,席間所有人都不止喝了一杯酒,我的人還在繼續排查,目前已經鎖定了幾個和酒壺接觸過的人,形成證據鏈條還須梳理,但,我肯定能找出來!”
“篤篤——”
突然外麵有敲門聲,緊接著,有熟悉的聲音傳來:“在下相子安,有事稟報少爺。”
葉白汀一怔。
相子安和秦艽都是他人案件連累,株連入的詔獄,前番已經多次立功,兩個人現在有掛著銅鈴鐺的小鐲子,是可以出來走動的,但他們很懂規矩,沒事基本不出詔獄,需要幫忙的時候喊一聲,跑得比誰都快,他們也隻在葉白汀去詔獄找他們時各種不正經,嘴花花,很少主動出來找葉白汀,除非有特殊之事……
“進來。”
少爺這一發話,申薑主動過去開門,將人迎了進來。
相子安表情果然非常不一樣,手裡的折扇都沒打開,折成一束握著,表情嚴肅,沒有往日半點悠閒風流。
葉白汀:“怎麼了?”
相子安進來行禮:“在下可能鬥膽問一句,少爺和指揮使,是否在查一個案子,死者叫魯明的?”
葉白汀立刻明白了:“你認識他?”
相子安閉了閉眼:“這種案子的案件相關人裡,可否有一位大人姓畢?”
“畢正合?”申薑也驚訝了,“你也認識?”
“還真是他們……”
相子安苦笑:“不錯,在下識得他們,正因此二人,在下才有了這樁牢獄之災。”
葉白汀他倒了杯茶:“怎麼回事?”
相子安沒敢接,先朝仇疑青行禮:“還請指揮使恕在下窺視之罪。”
他真沒想過打探北鎮撫司機密,隻是詔獄裡無聊,各種風聲都傳得很快,他能知道外頭在辦什麼案子……實在不需要動什麼腦子。
仇疑青頜首:“無妨。”
相子安這才上前,接了葉白汀的茶,飲儘,平了平心氣,說起過往。
“在下之前為幕僚,效命的家主……不提也罷,確是犯了事,錦衣衛辦他理所當然,但在下當時是府中新人,並未與家主交心,家主也沒那麼信任在下,事事請托,那些往事,在下並未參與過,進去一個月才發現不對,離又離不開,隻能針對家主當前困境,給予他應對的意見,當時與家主為難之人,正是畢正合。”
“家主獨木難支,窮途末路,但畢正合想要的不止這些,他還要接管家主所有的勢力,包括‘家小’,當然,隻要女眷,不要男子……他編織增加了很多罪名,不僅家主獲罪,族人,下人,包括在下這樣的幕僚,都無法掙脫。他看起來肅正剛硬,實則心思非常陰,不知暗地裡乾了多少肮臟之事,也是在下當時年輕,看人看岔了,才沒躲過這一遭。 ”
“還有魯明……”
相子安冷哼一聲:“他現在跟著誰,在下不知道,但當時,他同在下一樣,都是家主的幕僚,看似才豐計多,忠心耿耿,實則他是畢正合埋在我們中間的釘子,或者說,他中間早就備好了後路,和畢正合合作……最後所有人遭殃,唯魯明逃出生天,未來光明。”
“此人兩麵三刀,能做幾姓家奴,與在下同為幕僚之時,一樣被家主拿住了把柄,必須效命,但家人親朋性命,在他眼裡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眼前隻有他想要的利益,他從不會真正忠心於誰。”
相子安提醒葉白汀:“如果這個案子裡同時有這兩個人,錦衣衛就需要特彆謹慎,寧願多思多想,也不要漏了其它可能。”
所以魯明看起來是鐘興言的師爺,實則未必?
畢正合因開局被灌醉,一直趴在桌子上昏睡,在本案中存在感略低,其實不然?
葉白汀心下快速轉動,問:“你對此二人很熟悉?”
相子安有些無奈:“算是?畢竟被坑害過。”
事實上,因那段時間的頻繁接觸,他記憶深刻,到現在都很難忘記這兩個人。
葉白汀眼底一轉:“那你可能模仿他們的聲音?”
相子安怔了一瞬:“自是可以,少爺的意思是……”
“我現在還沒什麼想法,如果有需要,可能會尋你幫忙,”葉白汀微笑,“這個線索非常重要,多謝你告知。”
相子安說完話,這下輕鬆了,手中扇子‘刷’一聲打開,笑眯眯道:“在下隨時聽從調派,若有需要,少爺儘管使人來喚——在下告辭。”
他來的快,去的也乾脆。
葉白汀看著桌上空了的茶盞,眼梢眯了起來:“這個案子有意思了……”
魯明看起來是鐘興言的人,實則未必,那他頂著鐘興言名頭,打理的那麼多生意,賺到了那些銀子,最終大頭流向了哪裡?他現在在效忠,不,不能說效忠,他不會效忠任何人,隻會參與利益分割,同他合作的人是誰?
如果在使團來京這件事上,他發現了得力點,第一時間同誰合作?誰知道他的秘密最多,誰最提防他?
仇疑青看向申薑:“魯明和玉玲瓏是否在離席時發生親密關係,須得想辦法確定。”
如果玉玲瓏在此時獲知了秘密,因為這個秘密被殺,那她知道的東西就很關鍵了,是有關使團,八王子的秘密,還是有關魯明合作者,彆人可能會暴露的秘密,兩種完全不是一個方向。
申薑點著頭,在小白板上,把代表魯明和鐘興言的上下屬關係擦成虛線,並在他頭頂上打了個問號:“他到底是誰的人?達哈看似使喚他虐他跑腿,也不止一次表達過對他的欣賞滿意,畢正合和鐘興言多有齟齬,常有不合,生氣時隻要是對方的人都會攻擊,但好像沒攻擊過魯明……等下,我看看……我還真沒記錯,畢正合好像對魯明真有點特彆!”
但這點特彆也很有可能是之前合作過,雙方互相捏著把柄……
申薑小本本翻完了,都沒理順,頭都大了:“現在跟他合作的到底是誰啊!怎麼看人物關係網,都逃不出這幾股勢力啊!”
葉白汀:“找不到證據?”
申薑搖頭:“要說咱們錦衣衛的實力,不用說,肯定是強的,但這個魯明精的很,和玉玲瓏的事,我認真做走訪排查,或可有結果,彆的就未必了,鐘興言看起來笑眯眯,也不是沒手段的,我走訪到的信息顯示,他也非常精明,自家師爺吃裡扒外,他不知道,魯明必定藏得很深,不會留什麼證據在外麵,我們要想在短時間內確定,很難。”
仇疑青執壺,給葉白汀添茶:“試試不就知道了?”
申薑睜大眼睛:“試?”
葉白汀明白仇疑青意思,微微笑著,捧著茶盞:“不錯,或許我們可以嘗試,用一用排除法。”
“少爺,指揮使,”申薑艱難的吞了吞口水,“您二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魯明他,已經死了?”
人都死了,怎麼試?怎麼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