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哈真是一點都沒想到,今日故意攢這個小酒局,本來是想挑事,想要刺激這群錦衣衛,這麼久沒進展丟不丟人,沒想到沒刺激到對方,反而被對方給刺激到了。
指揮使,安將軍,仵作,百戶……可真是各有各的位置,有的端坐鎮宅,有的隻管犀利發問,有的條條證據已經準備好,就等彆人往裡跳。
大昭的夏天太磨人,陽光太烈,風太熱,連人的臉都這麼讓人看不順眼!
達哈陰陰笑著,周身氣質漸漸發生了變化,不再那麼猥瑣慌亂,而是冷硬了起來,陰森森,毒冽冽,像盤在暗處良久,突然決定攻擊的毒蛇,露出了尖銳的毒牙。
“是我殺的,又如何?他們難道不該死?”
達哈眯著眼,看著葉白汀:“魯明是什麼東西,不過一個個小小師爺,無官身無家世,給他機會辦事就是給他臉了,他竟全無自知之明,不知自己幾斤幾兩,見我臉色好,竟然飄了,要這要那,恬不知恥,還敢跟我坐在一處……削尖腦袋,到處鑽營,到處找機會謀銀子,該查的東西查不出來,不該知道的瞎問!我瓦剌八王子,你們錦衣衛知道不稀奇,我們阻止不了,可彆人不該知道,知道了,都該死!全部都得死!”
他的表情太沉,眼神太陰,放狠話的姿態太嚇人,蘇家三人尚沒什麼表現,鐘興言先嚇的瑟瑟發抖:“還,還是彆吧……”
知道了都得死,那他現在也知道了,豈不是也會被殺人滅口?
葉白汀可沒時間安慰他,繼續盯著達哈:“所以你殺了魯明。”
達哈:“他本來不需要這麼快死的,雖能力有限,好歹找到了蘇屠這根線,還能用一用,我要殺人,可以隨便手邊挑,誰知那夜他自己帶了木精過來,給足了機會……他想借我的手收拾蘇家,我看懂了他的意思,考慮要不要殺一個蘇家人,誰知他膽子那麼大,在我的地盤也敢瞎走瞎逛,還意外聽到了我們的話,知道我們在尋找八王子……那就必須得死了。”
葉白汀:“畢正合呢?”
“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先前倒沒看出來,畢正合是個膽小的,竟然害怕了,”達哈冷笑一聲,帶著嘲諷,“外人不知是我殺了魯明,畢正合和魯明走的近,一猜就能知道,本來他好好辦他的事,我不會找他的茬,可他害怕了,退縮了,不聽話不敢乾了,我的秘密當然不可以泄露……一個兩個都沒用,找不到安將軍,還可能壞我的事,不殺了,等麻煩找上門麼?”
葉白汀:“你尋畢正合那日,自己帶了酒。”
達哈:“不但帶了酒,還帶了下酒菜呢,你剛才不是已經說了?赤枚果可是好東西,可惜你們都不懂它的滋味。”
“你用假酒木精,換了他用來招待你的真酒。”
“是。”
“木精哪裡來的?”
“錦衣衛是不是沒找到證據?”達哈嗤笑,“正常,也彆自卑,因為我根本就沒去找門路或偷或買,我辦酒宴當日,魯明帶進來的假酒何止一壺?殺他和玉玲瓏兩杯就行了,剩下半壺給你們錦衣衛查案,未開封的滿滿一壺,都在我手裡,殺十個畢正合都夠。”
“你們大昭人,都自作聰明,畢正合一點都不反省自己做錯了什麼事,猜不出我已經起了殺心,還以為我找他是想聊尋找安將軍之事,根本不用我說話,乖乖的自己關上了窗子,叫人送上飯菜,以不許打擾的理由打發了下人,拿出自己珍藏的酒,找到酒壺酒盅和筷子,要與我對飲慢談。我不過同他虛與委蛇,他一點都不防備,三巡酒後,我趁他聊的得意,轉身翻找東西與我看的時候,換了壺裡的酒,他回過頭還衝我笑呢,執杯之時並未發現我沒飲,自己還喝的很痛快……”
達哈還是有些遺憾,不怎麼友善的盯著葉白汀:“沒想到你們錦衣衛連這些線索都找得到,也是我的失誤,早知道不給他吃赤枚果了。”
葉白汀:“你殺了畢正合,故意將用過的酒盅磕出碎口,筷子折斷,放進了下人待處理的垃圾裡,是麼?”
“我又不蠢,”達哈勾唇,“你們京城這些亂七八糟的規矩,見多了,自然知道怎麼做最好,最合適,這個案子也就是你們錦衣衛,太仔細,想的太寬,換了彆人,估計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酒盅和筷子早就被處理完了,不知道去哪裡找。”
“為什麼要殺玉玲瓏?”
“她運氣不好嘍。”
達哈摸著下巴,手指撚過唇邊,似在回味著什麼:“本來呢,我隻想和她玩一玩,她本就是教坊司送過來的玩意兒,標了價錢可以賣的,我嘗個味道,不是很正常?隻是前一陣身子不爽利,不大方便,才叫她獨守了好久的空房……”
“呸!”
申薑聽得直惡心,直接啐了出來:“什麼身子不爽利不方便,你又不是女人,還能每個月有那幾天,來回癸水不成?直接說你不行,下麵那二兩肉不好使不就行了!”
達哈目光森森:“我再不行,也能殺你大昭百姓,睡你大昭女人,你們不還是沒護住?安將軍又如何,指揮使又如何,邊關勇猛威武,京城無案不能破,無人不能管又如何!你們護不住天底下所有人!”
“老子就是睡了玉玲瓏!她當真滋味不錯,腰細腿長,肌如暖玉,如臥棉上,老子不用藥都能興奮,老子還殺了她,怎麼樣!”
“草你大爺——老子弄死你!”
申薑忍不了了,直接衝過去,和他動了手。
現場沒人說話,指揮使沒發言製止,錦衣衛沒動,使團便也安靜如雞,沒個人上前,蘇三家人更是,見葉白汀後退讓出空間,直接跟著往後退,把半個大廳都讓出來了。
申薑衝上前的時候很衝動,真動上手,倒也沒怕。達哈不說彆的,就說這體格,這首領位置,一看就知道功夫差不了,他在調查走訪的時候就知道,達哈很厲害,他不一定打得過,但打不打得過另說,膽氣不能輸,大昭的男人不能慫,錦衣衛永遠威武!
反正他要是輸了,就是勝敗乃兵家常事,他要贏了,那可了不得,他隻是一個區區百戶,算不得大官,也不是厲害武將,能把人首領乾翻,不是大昭厲害是什麼!指揮使就是牛逼,安將軍就是牛逼,不接受反駁!
電光火石間,二人過了好多招,葉白汀不懂武功,看不透,不期然視線滑過旁邊站著的蘇屠,發現蘇屠眼睛越來越亮,甚至下意識開始手指跟著劃動作,精準的預判出申薑接下來打哪……
葉白汀便明白了,蘇屠是仇疑青的兵,申薑也是仇疑青練出來的,近半年來,申薑幾乎每天都在校場,接受仇疑青的‘摔打’訓練,有些東西是通的……
申薑也是打著打著發現,自己好像有長進了?每個招式都行雲流水,融會貫通,拳頭砸下去相當有力氣,對方給的角度也看得清清楚楚,能精準打擊到……
他就知道天天跟著指揮使操練不會白玩!他雖仍然打不過指揮使,也敵不住指揮使編的三人訓練小隊,五人訓練小隊,可他好像真的打得過達哈!
在把達哈摁在地上摩擦,看著對方一臉血的時候,申薑那叫一個爽:“服不服!”
“唔瓦……”
達哈呼哧帶喘,都快出氣沒進氣了,木雅才看向仇疑青:“安將軍,你大昭的風度呢?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仇疑青這才指節輕叩桌麵:“申薑。”
申薑頓了下。
仇疑青眼梢凝著墨色,看起來靜極,穩極:“人死了怎麼招供?案子清了再打。”
“是!”申薑鬆手站起來,聲音那叫一個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看向木雅的眼神那叫一個放肆挑釁。
木雅:……
你們大昭不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有氣節風骨,從不隨便打人殺人的麼!所以你們的風度隻是先留一會兒,用完了再打殺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