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不要姑娘,也不要少年郎(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1786 字 11個月前

可葉白汀仍然覺得,她說話過慢了些。

話術很合適,反應也很快,但她在整個過程中,似乎仍然在趁機不停地思考,比如接下來怎麼應對,以及更多的……其它的事。

或者,也在觀察他們,尤其觀察仇疑青,想看一看這位指揮使的臉色,看他吃哪一套,好調整不同話術。

不過她應該會失望,仇疑青這個人,向來滴水不漏,他的性格和情緒是經多次戰爭磨練形成的,有時候泄露一絲,失去的可能不僅僅是自己的性命,還有麾下軍隊。

他在想什麼,從不會讓人知道。

一路雖長,走起來卻很快,很快到了現場。

仇疑青這次再葉白汀出來,並沒有帶太多人,隻有一支小隊分散在遠方暗處,用以預防突發意外,這邊一有聲音,反應也很迅速的過來了,人數不多,也能很快控製住場麵,將現場圈了起來,彆的姑娘賓客們隻能在圈子外麵竊竊私語,不能再往前。

這裡是一樓的船尾。

整艘船隻構造,前方甲板地方最寬闊,擺了很多桌椅,露天招待客人,是光線最好的地方,也有一個很大的舞台,供姑娘們獻藝,舞台往後延展,包含了兩側的範圍,方便姑娘們去往更多的方向跟客人打招呼,也方向樓上的客人們賞析,舞台下麵,到船舷的位置,有空間過道,客人們可以停留小酌,可以賞舞看景,也可以僅僅是路過。

被圍出來的現場在船身最後麵,邊上放有很多雜物,空間相對前麵狹窄了非常多,光線也不怎麼明亮,明顯不是正經待客的地方,也少有人會過來在這裡看河賞景。

葉白汀看到了甲板上的血跡,離船舷外壁很近,不多,有被擦蹭過的痕跡,死人倒是沒見著,難道……

“在外麵。”

仇疑青站到船尾,身體往外一探,就能看到正下方水了,葉白汀稍稍有點怕,跟在他身後,和他挨得很近。

還真是在外麵。

這艘花船船身很大,做工很好,船身往外往下,並不是直直地縮切下去,而是在腰身中間設有一個橫格,可能是為了外觀好看,也可能是為了測量水位,因船很大,這道橫隔便也很寬,剛剛好能躺下一個人。

一個男人,眼睛緊閉,麵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衣裳上血跡斑斑,上邊這麼熱鬨也沒動靜,也沒見他動一下,想來應該是出事了。

葉白汀看了看甲板上擦蹭過的血跡,再對比男人躺在那裡的姿勢,胳膊不自然的扭動程度……不難推測出,此人定是受了外力,被往外推了那麼一下,滾落到外側,非常巧的被橫格攔住,卡在了這裡,才沒有落到河裡。

甲板上的血跡隻有這一點,量並不大,還被擦蹭過,往船身的方向走什麼都沒有,那是不是說明,此人身上帶血和被外力推下,幾乎是同時發生?

就是有些看不清楚……夜色太暗,燭盞也不多,隻能看到些許這人的臉,橫格上是個什麼樣的情況,並不能看真切。

“方才這裡,可有人來過?”

圍觀的人互相看了看,沒一個人吭聲。

姚娘子便道:“指揮使有所不知,這花船做生意,最光鮮最好的東西,當然要用來招待客人,有些沒那麼好沒那麼方便的地方,便隔了出來,放些雜物,這裡偏僻,地方還小,景也沒什麼好賞的,便在前麵放了繩子攔開,姑娘們不會過來,客人麼,自也不會……”

葉白汀一邊聽著話,一邊示意仇疑青,看高處,三樓的窗子。

這裡的確很偏,連房間朝向都不會過於照顧,整個二樓三樓,窗子幾乎都關著,唯有三樓一個大開,正好衝著這邊的方向……就是房間裡很黑,不知道有沒有人。

仇疑青不著痕跡打了個手勢,遠處錦衣衛點頭,身子一鑽,越過人群,去了這個房間。

“可有人認識死者?”

“奴家就認識,”姚娘子剛好就在旁邊,剛好看到了橫格上死者的臉,麵色微白,有些不大好看,“這位是樊陌玉樊大人,正是今晚三樓的客人。”

三樓的客人?那個什麼吏部侍郎魏士禮攢的酒局客人?

“你可能確定?”

“雖有些遠,看不真切,但這身衣服奴家很熟悉,不出錯的話,應該就是樊大人。”

“你此前見過他?”

“是,”姚娘子想了想,“樊大人今夜來的比較早,之前一直與魏大人同席,氣氛很熱鬨,什麼時候不見,還死在了這裡……奴家就說不清了。”

“真的不知道?”

“或許……要過房間?這喝多了酒,客人們歪歪倒倒,來來去去的,奴家真的有點記不清了。”

“我來了我來了——”

突然有聲音由遠及近,非常熟悉,是申薑,他跑過來的非常快,腦門上還帶著汗:“我來問話,指揮使和少爺儘可忙彆的!”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葉白汀視線從花船轉到天上月亮,申薑怎會出現?

少爺一個眼神過來,申薑眼神就有點飄,摸了摸鼻子,隻當看不見。

總不能說就是想看熱鬨,聽說有人來花船玩,忍不住想看看少爺有沒有花心,指揮使有沒有教訓?

結果什麼正經的都還沒看著呢,竟然先有了命案!隻恨蒼天不長眼啊!

現場交給申薑,仇疑青也放心,再次和葉白汀走到船舷:“我下去看看。”

“嗯,你小心些。”

船身中間的橫格並不大,船還在水上,人下去找支撐點並不容易,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但仇疑青會輕功啊,翻下去並不難,想要穩住平衡也是,隻是比走在平地要多花幾分心思。

他並沒有立刻轉移屍體,先是觀察旁邊,船舷上的血跡,血跡並不多,隻一兩處擦蹭痕,不像外力所致,更像死者從上方滾下來時,自己擦帶到的,除此之外……再沒多的痕跡。

屍體卡在橫格上的位置比較巧妙,水麵平穩,沒什麼太大波動,船身晃動的幅度很小,如果不會遇到意外,大約不會被甩出去。

再看屍體本身。

衣服上血跡很多,集中在上半身,可仔細觀察,死者表麵好像沒有傷痕,輕輕翻動他屍體,才發現傷在背後,他的左後肩,紮著一隻箭,箭身現在已經折斷,一半留在了他的身體內,一半被他壓在身後……

血跡的來源很明顯了,就是這處傷。

箭身折痕很新,看起來是從上麵滾跌落到這裡時,身體滾撞在船舷,方才折斷……死者大約是站在船上時,背後中箭,被衝力往前一帶,造成了眼下境況。

仇疑青看完,將橫格上境況了然於心後,才叫了錦衣衛過來,將屍體抬到甲板。

葉白汀已經戴好手套,過來對屍體進行初檢。

“死者身上沒有屍斑,未見屍僵,四肢關節都比較靈活,眼結膜未見渾濁……”他伸手貼了貼屍體皮膚,“體溫看起來沒有明顯下降,應該是新死,死亡時間在一個時辰內。”

“手臂外側,左臉顴骨,腳踝內側,手掌掌心……有擦蹭傷,損傷麵低於皮膚,濕潤度高,發生時間定也在一個時辰內,乃是意外所致,非是對抗性創傷痕跡,應該不是和人發生爭執,更像是從船上跌落翻滾,在船舷上碰出的傷痕,死者在這個時間已經沒了意識,或者自身意識有限,不足以控製身體應對危險境況。”

真正和人的對抗抵擋傷,傷損部位會有明顯差彆。

葉白汀同樣注意到了死者身上血跡:“致命傷非常明顯,是左後肩下這支箭,傷處創口橢圓,偏狹長,入內四寸,上淺下深,可見角度並非是平直射來,這支箭射出的方向,應該比死者高很多。”

凶手在船尾,箭來方向自上而下,比他戰立的水平位置高很多,幾乎立刻,他和仇疑青的眼神相撞,看向了三樓的窗子——

隻有這裡最合適!

“有點奇怪啊,”葉白汀蹙眉,“這個距離不算近,箭矢過來的力度明顯很大,死死釘進了死者身體,入內四寸餘,差一點就透胸而出,還把死者帶下了船舷,凶手明顯知道自己是在殺人,目標亦十分篤定,辦這麼大的事,自然得條條框框想到,武器選擇尤其要注意,我們這次要找的是個神射手?可為什麼,箭矢質量這麼差?”

折斷的這麼輕易,斷裂麵一眼就能看出來,十分劣質。

弓箭手,尤其到了神射手的地位,這麼不講究的嗎?就算是想要隱藏自身痕跡,箭矢選擇上不想留下任何標記,至少質量應該要保證,往好裡選吧?

難道不怕遇到意外?箭太脆,射不死人怎麼辦?

要說不是弓箭手,不懂得選這些東西……他仍然覺得很矛盾,傷口這麼深,力道這麼重,這個距離長度,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仇疑青卻給出了另一個方向:“□□。”

“有這樣一種武器,”他給葉白汀形容了下,“周身木質,內有機括,箭裝其內,指扣即發,射程更遠,殺傷力更高,尋常人也可輕易使用。”

葉白汀怔了一下,對啊,還有□□!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在這裡生活時間太長,思維過於固化,都忘了一些‘先進’武器了,凶手可能是個弓箭手,更可能是用了□□啊!隻要有一定的準頭就可以!

隻要查一查那個三樓房間……

不用查了,他已經看到錦衣衛過來,低聲朝仇疑青彙報——

三樓開窗的房間裡,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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