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東西廠公的勝負欲(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3016 字 11個月前

花船, 醉臥美人膝的風月場所,飲的是酒,聽的是曲, 蕩漾的是白日裡藏在交際假麵下的放肆,過來就是玩的, 這種地方,會放弓1弩?會讓人帶進來?都不檢查一下的嗎?

葉白汀對此很有些好奇。

但都不用姚娘子解釋, 申薑一邊問著話,就能順便回答他的問題:“少爺有所不知,這些什麼花船青樓,玩的花活可多了, 想看美人有美人, 想玩賭局有賭局,什麼射覆投壺,都是老花樣,膩的很,不就是賽準頭,弓1弩也行啊,定好規矩就可以,不過這種玩樂大半都會設在房間裡,頂多房間大一點, 不會帶出來……”

葉白汀一邊聽著,手裡也沒停,繼續檢驗屍體,然後還真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見他神色不對,仇疑青問:“怎麼了?”

“你來看看他的牙齒。”葉白汀輕輕掰開死者的嘴,讓仇疑青看。

不是什麼汙漬, 也不是什麼特殊顏色,而是齒間牙根處,有微微腐蝕,黑爛的痕跡——在之前的案子裡遇到過,這是長久使用烏香,才會留下的痕跡。

本以為撞到意外,碰到了一樁殺人案,不成想竟和這種毒物有關。

葉白汀視線滑過人群裡的燕柔蔓,怪不得她會出現在這裡,因她本身任務就是追蹤這個,可是查到了什麼?

燕柔蔓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沒說話,隻是幅度非常小的,搖了搖頭。

葉白汀便懂了,大約這個線索是才牽起了個頭,燕柔蔓隻是在找,還沒有更多發現,個中關係還未理清楚,並未預料到這樁意外的人命案。

燕柔蔓現在是北鎮撫司暗線,不能放到明麵上,更不能暴露,有些問題稍後可以私下問,葉白汀便也隻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在人群裡觀察片刻,又沒有鎖定任何一個人,很快視線回來,繼續關注屍體。

但是很可惜,夜裡光線太暗,縱使加了很多燭盞,在這個地方,屍體也沒辦法進行更多檢驗,隻能稍後再說。

對現場的勘察工作還要繼續,很多流程要走,處處都得細致,葉白汀和仇疑青準備換個地方,看看彆處,誰知剛走到一樓轉角,還沒往上走呢,就看到了熟人。

“難得有緣得見,富廠公彆走啊——”

“班廠公留步。”

二人同時發聲,卻是同時看到了兩個人,兩位公公都抬著胳膊,略以袖遮麵,離開的腳步那叫一個堅定,那叫一個快速,隻是二人方向不同,被看到的角度便也不同。

“富公公?”

“班公公?”

兩個人本來還想跑來著,結果被人指名道姓的點了,還怎麼跑?隻能原地站住,裝作整理衣裳,用揚起的袖子拍了拍肩膀或手臂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瞧瞧這四外臟的……”

“真是一點都不講究。”

說著差不多的借口,做著差不多的動作,二人齊齊一僵,非常不善的瞪了對方一眼,才慢悠悠一起回頭,回頭的瞬間,默契地擺出最親切最和善的笑容……

“哎喲,這不是咱們小少爺麼,今兒個怎麼貴腳蹭賤地,到這來玩了?”富力行笑眯眯的看著葉白汀,“這可不是緣分麼你說,咱家給小少爺請安啦。”

另一邊班和安當然也不甘示弱,隻是表現沒有富力行那麼誇張,溫和有禮的拱了手:“大好夜色,也不能休息,兩位今日怕要辛苦了,稍後一定要記得飲些好茶,用些順口吃食,多少犒勞一下自己。”

仇疑青不動聲色:“既然這麼巧遇上,兩位也彆急著走,幫本使個忙吧。”

富力行和班和安對視一眼,眸底瞬間轉過無數道心思,最後歸於平靜,齊齊戴上假笑。

“這個自然。”

“咱家的榮幸。”

指揮使身份都亮出來了,在花船上要一個乾淨房間還是很容易的,進屋主賓落座,有人低眉順眼的上了茶,房間安靜,氣氛沉凝,慢慢的,有了問案時的肅然氣氛。

兩位公公在皇城討生活多年,一身本事早就曆練出來了,鮮少有此刻這般的心情,稍稍有了點局促,也不知是因當前環境,還是麵前坐著的人,總之,得勁不了。

仇疑青說話了:“本使問,還是你們自己說?”

“那我先來?”

真被當個犯人似的問供多沒麵子,東廠廠公富力行搶了個先,“說起來,多少有點臊臉皮,這不是咱家該來的地方,年輕後生愛玩,酒局聚飲好選在這些地方,咱家還真沒想法,也沒那個時間,伺候宮裡主子娘娘都脫不開身呢,今兒個是正逢假期,這魏大人年紀輕輕升了侍郎,可謂前途無量,話傳到咱家跟前了,咱家就順腳過來全個禮,也就來了半個時辰,沒準備多坐,正想告辭呢,誰知竟出現了這種事……今兒個運氣也是真寸。”

西廠廠公沒搶上先,也並不著急,安安靜靜等富力行說完了,才擺出一臉訝異:“富廠公可是,怎的把咱家的話都說了?”

他慢條斯理的朝仇疑青拱了拱手:“咱家也是如此,同富廠公一樣。”

富力行臉立刻陰了起來,這狗東西怎麼能這麼不要臉,連借口都懶得自己想,還要抄他的!

班和安回了個‘和善’的微笑,反正已經這麼乾了,你待如何?

葉白汀看著有意思:“所以今日兩位過來,隻是順腳過個禮,圓個場,跟這酒宴上的人沒有過深的交情,也並未打算多留?”

“可不是怎的,”富力行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不管身在什麼位置,都是討生活,為了有碗飯吃罷了,大家交際著,熱熱鬨鬨,你好我好,其實可沒怎麼過心,都互相算計著借對方的勢,心有提防呢,可再怎麼著,路還是得走,日子還是得混,未來長著呢,不結交點人脈怎麼行?”

幾句話,說了自己的無奈,也最大力度扯開了關係。

班和安煞有其事的點頭:“正是如此。”

富力行:……

臭老狗不要臉!又學他的話!

葉白汀:“二位一起來的?”

“當然不是!”

“咱家為什麼要和這種人在一起?”

兩個公公幾乎異口同聲,非常瞧不上對方。

葉白汀頓了頓:“那就是……湊巧了?”

“也未必,”富力行眼梢一斜,皮笑肉不笑,“或許這裡有個學人精也說不定。”

這意思是在指彆人跟蹤他。

班和安依舊麵色沉穩,淡定的反問回去:“咱家就說今日覺得後背發涼,難不成富廠公知道原因?”

莫不是你跟蹤了我?

雙方甩鍋能力都一流,這架式看上去馬上就能撕起來。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算了,還是分開問吧。

“富廠公方才說,半個時辰前來的這裡,”葉白汀看著富力行,“具體是在哪個房間,中間可有出去過?”

富力行:“三樓,菡萏閣,魏士禮宴酒主廳,咱家來時聽到滴漏,時間準準的沒錯,就是半個時辰前,至於中間麼……的確出去了一趟。”

“班廠公呢?”

“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不過應該是和富廠公前後腳,咱家上船時,正巧看到了他的身影。”

“中間可以出去過?”

“沒怎麼……”

話還沒說完,富力行就笑出了聲:“班廠公莫不是心裡有鬼?編這話是想騙誰呢?咱家怎麼記得,您這中間出去,最少有一盞茶的工夫。”

“都說了‘沒怎麼’,不是沒有,富廠公什麼時候能有點耐心,讓人把話說完?”

班和安看向葉白汀,微微歎了口氣:“可能是年紀大了,身體扛不住造,上個官房都得盞茶工夫,不過也就出去了一趟,倒不如富廠公,出去一趟,不止一盞茶的工夫。”

富力行暗罵臭老狗,心肝都是黑透了的,每一句每個動作都在踩他,好像自己多蠢,他多聰明似的!

咱家不能輸!

富力行呷了口茶,拿腔拿調:“咱家到底年輕幾歲,身體也還不錯,不似班廠公這不敢喝,那不敢用,飲的多了,難免要離席,禦醫給咱家捏過脈,說是肝腎還不錯,這上官房需要的時間麼,也就比您久了些。”

葉白汀:……

你倆都已經是成熟的老太監了,要不要這麼幼稚,連這種事情都比,你們是十來歲的小孩嗎,勝負欲這麼強,還要比尿長?

他理了理思路,乾脆換一個方式,看著富力行:“除了和酒宴主人魏士禮打招呼,您可有見到班廠公還和什麼人親近?”

“有啊,”富力行賣對方根本沒心理負擔,“就是今天的死者樊陌玉啊,整個菡萏閣,班廠公和這位聊的最多,魏士禮都比不上!”

葉白汀轉向班廠公:“可是如此?”

“是,”班和安被富力行賣了,當然也要賣回去,“富廠公滿場,不也和樊陌玉最為親近,說的話最多,還曾相約稍後私見?”

富力行:……

你這老狗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仇疑青指節叩了叩桌麵:“怎麼回事?”

富力行就咳了下:“這死者,樊陌玉是運轉使麼,手裡東西多,轉得快,有些玩意能淘換,也方便在遠處帶點東西,有什麼加急的,不方便的,走他的路子最快,”他一邊說,還一邊陰陽怪氣的影射旁邊坐著的人,“聽說之前太皇太後要個什麼東西,班廠公不就尋的他?”

班和安:“倒不如你長樂宮,主子娘娘年輕幾歲,要的花樣也多,聯係怕是更不少呢。”

葉白汀就懂了,這兩位,當真是大哥彆說二哥,路子都一樣,對彼此手段也熟悉,誰都騙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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