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怕不怕(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3116 字 11個月前

這一夜過得有點驚險, 也有點漫長。

潘祿夤夜去往花船,錦衣衛趕到的時候,他卻並沒有在船上, 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入了水,發現有人追,他焦急之下,倉促逃跑, 還是中了箭矢,目前生死不知。

現場留下的錦衣衛,在仇疑青帶領下, 該問話問話, 該取證取證,該排查排查, 整整忙碌了一夜, 回到北鎮撫司, 天都已經亮了。

葉白汀先去看了受傷的潘祿。

老大夫在一邊捋著白胡子:“放心,老夫親自給紮的針, 上的藥, 死不了。這傷有點重, 看起來不在要害, 卻傷了肺脈, 藥下準了,養一養能好,就是這過程有些難熬,什麼時候醒也不一定, 醒來也未能幫得上忙, 上堂問話。”

“……沒事就好。”

葉白汀緩了口氣。倒不擔心彆的, 案件要點方向,他們早有所得,證據也在搜集,潘祿說不了話,不能作證也沒關係,他的受傷本身就是證據,再加上他此前透露出來的信息,還有他身上的東西……

“那您先忙。”

葉白汀又問了老大夫幾個有關仇疑青身體的問題,才回了房間。

他在房間整理案件卷宗信息,仇疑青和申薑也沒閒著,在外麵跑最後的證據要點,條條解惑……一日夜過去,潘祿仍然未醒,案子,卻是可以問一問了。

申薑讓人傳話,請葉白汀做準備的時候,葉白汀一點都不意外,他閉上眼睛,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本案中的邏輯點,每個人的行為軌跡,本身特征,在案子裡的位置,想做的事,以及內心深處最為渴切的動機……

一樣一樣,一個個畫麵在腦海中劃過,再睜眼時,靈台清明,眸底乾淨,眼前再無疑霧。

仇疑青就是這個時候走進房間的。

陽光越過窗槅,跳躍在小仵作眉梢眼角,眸底瞳色都更為清澈,呈著陽光,變成了淺淺的琥珀色,很乾淨,也很動人。

仇疑青大步過去,按住葉白汀,吻過他眼角:“準備好了?”

“嗯,”葉白汀點點頭,“指揮使呢?可一切準備就緒?”

仇疑青:“已請皇上旨意,宮中兩位廠公可稍離小半日,到北鎮撫司堂前問話。”

葉白汀看到了他眼底未儘的情緒:“不過?”

“不過我們需得快些,夏熱炎炎,宮中早就定好了日子去京郊園子避暑,兩位廠公時間不多。”

“那還等什麼,走吧。”

葉白汀起身就要走,卻被仇疑青按住了:“不急,先用個早飯。”

“可……”

“申薑那邊走流程還需要一定時間,兩位廠公也得小半個時辰後才能到。”

葉白汀隻能重新坐下:“……好吧。”

今天沒有好吃的豆腐腦,大家都很忙,沒時間去買,隻有廚房熬煮的小米粥,和新鮮做好的煎包肉餅,小米粥熬了很長時間,上麵鋪了層厚厚的米油,金黃金黃,又好看又香,煎包和肉餅都是廚房大師傅的拿手活,趁熱咬一口,香噴噴,美滋滋,就是得注意,彆不小心燙了舌頭。

兩人麵對麵,安靜的吃飯,中間隻有勺子和碗邊的碰撞聲。

“怕不怕?”仇疑青突然問。

葉白汀抬頭,看到對方眼裡落著的陽光,濃烈又熾熱,有一瞬間的恍然:“嗯?”

仇疑青給他夾開一個煎包的邊,散了內裡熱氣,好讓他吃:“此次案件,你我都早已猜到,嫌疑人內必有三皇子倚重的心腹。”

葉白汀夾起這顆煎包,很懂:“可能是個年紀略大的長者,也可能是一直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成長,走過很多危機的,身邊助手。”

仇疑青眸底墨色鋪開,幽如深潭:“如此,我們便觸及到了三皇子的集團的核心成員,他可能會有脾氣——”

而瘋子被惹怒了,是要出來發瘋的。

“你怕不怕?”

“不怕,”包子塞進嘴裡,在頰邊微微鼓起,稍稍有點燙,葉白汀說不出太多話,直接伸手越過桌子,握住了仇疑青的,“不是有你在?”

他的表情過於自然,動作過於依賴,說話時有點沒心沒肺,還頂著陽光,笑的燦爛,仇疑青心臟被這道陽光狠狠一撞,瞬間怦然。

“嗯,有我。”

仇疑青握緊了這隻手:“他贏不了。”

隻要他在,任何人都滅不了大昭,欺負不了宇安帝,也傷不了小仵作。

葉白汀有點意外,不知怎的,就覺得對方此刻眼神動人的過分,搞的他都有點不好意思,把手拽回來:“那什麼,你眼底都有紅血絲了,不能再撐了,案子落定,必須得快點睡覺,知道麼?”

仇疑青指尖仍殘留著對方的體溫,他輕輕撚了撚,聲音微低:“嗯,聽你的。”

葉白汀還是有點擔心:“那個藥……再吃兩天,是不是得換了?最重要的那味藥,叫天縷蘭心的,現在還在隆豐商行?彆處能尋到麼?若尋不到,這一味,怎麼拿到手?”

時間可是快等不了了。

“你忘了姐夫?”

葉白汀一怔,姐夫的確在跟查隆豐商行這條線,可這味藥……

仇疑青緩聲道:“他已經知此藥藏處,並有取藥計劃,隻不過現在不太方便,需得等一個時機,應該就在這幾日了,他心中有數,你不必擔心。”

行吧。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葉白汀很知道自己,驗屍破案在行,彆的事乾不了,就‘需要武功’這幾個字,就能把他難死,總之大家群策群力,一起加油吧,總會有好結果的!

他開始加快速度,豪氣乾雲的乾完碗裡的小米粥,把空碗前麵一放,揮衣站起,麵色嚴肅:“那我們開始吧,先把案子破了!”

“等等。”仇疑青卻叫住他。

葉白汀等了,還等了好一會兒,仇疑青卻隻是抿了唇,沒說話。

“怎麼了?”他差點想伸手摸一摸仇疑青的額頭,這人沒生病吧?

沉默良久,仇疑青看著他的眼睛,終於說了話:“方之助,你離他遠一點。”

吃醋了?又是因為這個人?

葉白汀很想笑,但看著對方認真的表情,知道有些不合適,就繃住了,板著臉,應的很乾脆:“好。”

仇疑青:……

他怎麼可能沒看出來小仵作在哄他,憋了片刻,還是說了一句:“他故意走近,也不許理他。”

“嗯嗯記住了,”葉白汀手負在背後,煞有其事點評,“他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好人,還愛去花船,好美色,到處勾勾搭搭……”

他一邊說話,還一邊抬眼看仇疑青,好像時刻在分析人哄好沒有,要不要加幾句好聽的話……

仇疑青有些無奈,將人攬進懷中抱住,不讓那雙乾淨的眼睛,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有些過分,有些話不應該這麼說,有些事不應該這麼管,但他就是忍不住,明明懷中人對彆人半點沒上心,明明他知道,還是遏製不住心中的占有欲。

他的小仵作,善良純正,又小心眼多多,能剖屍能破案,明明該嬌貴的養在華閣,卻一點都不嬌氣,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惡都能辨……

他的小仵作,自他看到的第一眼起,就注定是他的人,誰覬覦都不可以。

耽誤這一會,去到大堂,倒時間正好。

廳堂已經被申薑盯著,全都準備好了,正北指揮使的長案幾,下首仵作專座,兩側排開,不給人壓迫感,也保證出不了任何安全問題的錦衣衛……

整個廳堂氣氛凝肅安靜。

今日坐鎮北鎮撫司審案,仇疑青也換上了錦衣衛的飛魚服,不過他官階不同,這飛魚服自也不同,除了一般製式規定,肩膀上還繡有禦賜的龍紋,身份上的震懾感表露無遺。

很快,隨著申薑唱名,本案相關人一一列堂,仇疑青當堂坐定。

“今日緣何請諸位到堂前,諸位心中想必知曉,先有湯貴,樊陌玉兩個死者,皆是背後中箭而亡,□□他殺,再是潘祿中箭,疑似被人滅口,從船到物,再到隱在暗裡不為人知的買賣,北鎮撫司上下不敢輕忽,天子震怒——”

場上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幾乎沒什麼表情變化,隻在仇疑青提及‘天子震怒’時,放到兩位廠公和江汲洪身上的視線略多了些。

關注兩位廠公,是因為本身就是宮裡的人,這種消息應該是在場所有人裡摸的最透的,關注江汲洪,是因為他是所有人中官階最高的,除休沐或天子特赦,日日都要早朝的,應該也能摸到幾分聖意?

這四個字,到底是真的,還是錦衣衛在詐他們?

可惜不管兩位廠公還是江汲洪,都麵沉如水,沒有任何波瀾,很是穩的住。

“江大人,”仇疑青也沒含糊,矛頭直接砸向江汲洪,“本使聽聞,皇商雖不是官階派遣,其間流程也有需吏部配合的地方,樊陌玉和潘祿更是,本就是官身,所有調派任免,都需得你簽章首肯,本使想問,你可知這幾次流程,中間是有紕漏的?”

江汲洪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理解這些話:“敢問指揮使,此話何意?吏部辦事,向來遵循規則,每一道流程都有專人複核,所謂紕漏是……”

仇疑青眉鋒凝肅:“江大人不知?”

江汲洪搖頭:“事關凶案,指揮使還是莫要開玩笑的好,若早知有疏漏,本官怎麼會批複簽章?官員升遷調派,關國體,關民生,茲事體大,錯了,可是要擔罪責的。”

仇疑青一個眼神,申薑往前一步,手裡拿著幾份卷宗,刷一聲攤開,展示給所有人看:“錦衣衛衛所報,樊陌玉三年前外派考績為良,兩年前也是良,如何到了你吏部,這考績突然變成優,可以加官進爵,調派重職?”

“竟如此麼?”

江汲洪似乎不信,接過卷宗看了看,上有錦衣衛衛所查到的事實佐證,條條紅章手印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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