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失蹤的消息終於是傳遍了朝野,眾臣皆是惶恐,紛紛上書,請求建安帝派人前去搜索支援。
可是那些折子卻如同沉入海底,不見回複,眾人這才得知,建安帝病重,無力處理政事。
正當眾人心中大亂的時候,周丞相臨危受命,提議選出一位合適的人代理國事。
太子一黨皆是大驚,極力反對。
建安帝的諸位皇子,除了太子殿下,皆是安於享樂,毫無奪權之心的閒散皇子,才能平庸,何以擔當大任。
周家當初靠著扶持建安帝登基,換來了周家前所未有的繁榮,難免周文序不會想要故技重施,趁著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建安帝性命垂危之際,再次扶持一位新帝,延續周家的榮光。
二皇子顧清徽是皇後之子,周文序作為二皇子的外祖父,定然會借此機會,將二皇子推出來,二皇子生性淳善,但若是為君,便是懦弱,容易被權臣操控,成為一個毫無實權的傀儡。
出乎意料的是,周文序並未選擇二皇子,而是讓寧王世子顧清河代理政事。
寧王世子也是大燕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學識過人。
寧王與建安帝更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建安帝也甚是喜愛顧清河,曾多次誇讚,鐘靈毓秀,是有大作為的人。
眾臣都猜不透周文序的意圖,如今整個朝堂都沒有主心骨,顧清河確實是一個極為合適的人選。
至此,顧清河一舉掌權,眾臣協助其共同處理政務,顧清河為人圓滑,長袖善舞,很快在朝中就站穩了腳跟,甚至有許多大臣,見前往南地搜尋太子殿下的人未曾傳來消息,私底下有了擁護顧清河繼位的念頭。
大燕以前並有過傳位給兄弟而不傳位給兒子的先例,如今太子若是真的在南地遇害,儲君之位便空懸,眾皇子懦弱無能,傳位給侄子,也算是一件於江山社稷有利的事。
至此,不過距離顧沉宴消失的第五日罷了。
楚妗坐在書房內,手中捏著一封密信,密信之中,清清楚楚的記錄了,這幾日朝堂之上所發生的事情,細節清楚到每個人臉上的神情。
她看到有些以前明明極度擁護顧沉宴的大臣,如今竟隱隱有動搖之意。
楚妗清楚,他們不過是想要謀求更大的利益罷了。顧沉宴手段強硬,處事狠厲,這些人對他畏懼頗深。而顧清河就不一樣了,他行事溫和,顧忌太多,便顯得有些畏手畏腳,對於他們來說,是個極為好難捏的君主。
楚妗看完密信,神色淡淡的將密信扔入火盆中,火舌肆虐,橘紅如炙,映著楚妗精致的小臉,無端靡麗。
她嘴角冷冷地扯開一抹笑,他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就是不知道,待顧沉宴回歸之日,他們能否像如今一般,勝券在握,誌得意滿了。
當最後一點火焰也熄滅的時候,盆中隻餘下一層淺淺的灰燼,尚有餘溫之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兵刃交接之聲,隨即是宮女匆匆闖入房中,神色慌張的說道:“不好了,太子妃,皇後娘娘派了官兵前來東宮,說是護送您前去宮中待產!”
楚妗一驚,心底湧起怒意,當真是欺東宮無人嗎?
她眉眼微垂,沉聲道:“扶本宮起來。”
宮女聽到太子妃擲地有聲,眉眼間滿是威儀,仿佛天塌下來,她也能夠護他們周全,她方才還在瑟瑟發抖的身軀忽然就仿佛平靜了下來,仿佛注入了無窮的力量。
她儘量穩著聲音,躬身扶著楚妗的小臂,不緊不慢的出了屋子。
屋外站著一行威風凜凜的禦林軍,鐵甲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寒光,腰間彆著刀劍,頗顯凶神惡煞,來勢洶洶。
大多是手無寸鐵的宮女太監,如今見了禦林軍,都躲在一旁,神色惶然,見了正殿的大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個個激動地望過來,“見過太子妃!”
東宮也有自己的侍衛,隻是禦林軍向來直接聽令於建安帝,東宮的侍衛也不敢阻攔。
大總管神色漲得通紅,羞愧地朝著楚妗拱手道:“太子妃,屬下該死,沒有攔住他們闖入東宮,驚擾了太子妃。”
楚妗抬了抬手,溫聲道:“無事,你儘力了,退下吧。”
隨即她望向為首的禦林軍,冷笑一聲,“林大人真的是好大的威風,竟然是持刀闖入東宮,莫不是以為太子殿下在南地治水,就可以隨意欺辱本宮?”
林衛眉毛狠狠跳了跳,對於顧沉宴,他心中十分畏懼,他連忙拱手道:“臣奉命行事,還望太子妃見諒。”
楚妗頷首,長長的“哦”了一聲,林衛以為楚妗答應跟他們一起入宮了,輕舒了一口氣,卻不料楚妗忽然話音一轉,淡聲問道,“奉命?可有禦令?”
林衛一僵,建安帝昏迷不醒,哪裡有力氣寫禦令?
本以為楚妗一介婦人,見了禦林軍,定然會慌了手腳,沒想到竟然能夠從容應對,瞬間指出關鍵所在。
楚妗淺淺笑了笑,聲音輕緩卻堅定,“沒有禦令,林大人可就沒有資格讓本宮跟你走一趟了。況且,林大人如今是無詔闖入東宮,可是意圖謀逆?”
林衛仰頭看著台階之上的楚妗,明明未施粉黛,卻仍舊容色殊麗,氣勢逼人。
他立刻跪了下去,額間冒出冷汗,“臣不敢!”
楚妗甩袖,冷聲喝道:“本宮看你膽子可是大得很!後宮不得乾政,禦林軍向來是皇上親自統帥,而你卻聽從皇後命令,擅自率領禦林軍前來東宮,來日皇上醒來,本宮定要好好將你的失職稟明聖上!如今還不快滾!”
劉衛啞口無言,頓時呐呐地起身,擺了擺手,領著禦林軍退出東宮。
眾人見方才還耀武揚威的禦林軍,如今卻是狼狽不堪,都覺得大快人心,
楚妗望著宮人輕鬆的笑臉,輕舒了一口氣,緩緩鬆開緊緊攥著的掌心。
無人知曉,她心底其實很是忐忑,但是她一想到,若是自己方才稍稍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便會被皇後抓住把柄,任人擺布,被他們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隻有表現得強硬一些,皇後畢竟師出無名,儘管如今朝中的局勢對她來說極為不利,但是建安帝一日不死,太子一日不廢,她便仍舊是太子妃。
楚妗折身回了屋,和衣躺在了榻上,剛闔上眼便聽到了玉佩中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皇後聽聞楚妗將禦林軍驅逐出了東宮,氣急攻心,憤怒地將鳳儀宮內的玉器砸了個精光。
“娘娘,您莫要動怒,小心氣壞了身子。”楚靜姝柔柔勸道。
皇後摔累了,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氣喘籲籲地說道:“你不是說,把禦林軍派過去,楚妗定然會嚇得六神無主,便會乖乖地入宮嗎?”
楚靜姝看著皇後臉上的埋怨,輕聲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楚妗居然清楚禦林軍需要禦令才能辦事。”
畢竟她也是無意間偷聽到顧清河的談話,才知道禦林軍的辦事規矩,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這麼看重她,連這麼機密的事情都告訴了楚妗。
“那如今怎麼辦?父親方才傳了密信進宮,說是刺殺太子失敗,太子好像提前知道了他的計劃,提前逃脫了。隻是他也無法確定太子的行蹤,如果太子悄然入京,我們的計劃便要功虧一簣了。”皇後皺了皺眉,很是煩心。
楚靜姝聞言,心底一驚,周文序明明說了,他有辦法讓太子在南地無聲無息的消失,如今太子非但活得好好的,甚至還有可能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嗎?
楚靜姝心底湧上慌亂,她的性命、榮華富貴全部都係於顧清河,若是顧清河敗了,那她要如何?
楚靜姝想到了自己的下場,不禁打了個寒戰,她眼底閃過一抹惡毒,她緩聲道:“皇後娘娘,我們一定要將楚妗挾製在宮中,太子殿下對楚妗很是在意,更遑論如今楚妗懷了他的孩子。我們如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若是太子殿下回了京城,稍稍調查一番便會知曉我們的目的,若是我們將楚妗作為籌碼,太子投鼠忌器,多有顧慮。到時候您可以與周丞相商議一番,以她做餌,給太子設一個局,徹底抹殺了他。反正大臣都以為太子殿下在南地失蹤了,屆時,順理成章地便能改朝換代……”
皇後震驚地望著楚靜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瘋了?你覺得太子可能會為了一個女人主動鑽入圈套嗎?”
楚靜姝嘴角露出一抹篤定的笑,“他會的!”
儘管她極力否認,不想承認楚妗過得比自己更好,甚至告訴自己,楚妗隻是命好罷了,恰逢太子殿下被逼無奈,不得不開始選妃,她才有機會成為太子妃。
但是楚妗成婚以來的種種,都說明了,她過得很幸福。
她是大燕的太子妃,身份尊貴,旁人見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不過成婚一年,她便有了身孕,若是誕下一位皇孫,她太子妃的位置更加穩固,而太子殿下也對她一心一意,便是她懷孕了,也沒有往東宮納妾。
女子最重要的兩樣東西,無論是孩子還是寵愛,楚妗都有了。
這本是她的生活,卻因為楚妗的出現,化為泡影。
若是以前她還不敢確定,但是前些天楚妗拿出了太子的身份玉牌,她便知道了,楚妗在太子心中的位置。
皇後沉吟了片刻,眼中滿是掙紮,她和顧沉宴鬥了那麼多年,她深知那就是個狼崽子,無情又冷血。
楚靜姝澀然的笑了笑,薄情寡義的人若是真的動了情,才最是矢誌不渝。
“皇後娘娘,我們彆無他法了,太子安然無恙,我們如今已然沒有退路了,隻能放手一搏。”楚靜姝聲色俱厲。
若是挾持了楚妗,還有一線生機。
皇後咬唇,沉沉歎了口氣。
另一邊的楚妗則是眉眼皆是喜色,她捏著頸間的玉扣,自己的安危都拋之腦後,腦海中滿是方才聽到的消息。
顧沉宴仍安然無恙!